朱见深欣喜不胜,经李青这么一,他豁然开朗,郁闷心情轻快许多,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来人,准备酒菜!”朱见深回头喊了一句,转过头,笑道:“咱们君臣许久不曾聚过了,今儿可得好好喝一杯。”
李青含笑点点头。
朱见深问:“先生,你可还有什么建议?”
“没了。”李青摇头,“皇上你现在做的就挺好,收拢权力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沉得住气,一直保持住现有的节奏就可,莫心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是朱见深最可贵的品质,李青可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变得毛躁。
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又出个潜力极强的皇帝,李青更想让朱见深凭借自己本事掌权,而不是如他当初帮朱祁镇那般,什么事都操心,从结果看,那样不见得正确。
打铁还需自身硬。
且太容易得到,不是不珍惜,就是太膨胀,无论哪个结果,李青都不乐意看到。
…
酒菜上齐,君臣二人相对而坐,举杯共饮。
“喝了这杯酒,昔日的不愉快就都过去了。”朱见深举杯笑道,“先生,朕敬你一杯。”
“嗯…敬皇上。”李青举杯跟他碰了一下,亦是欣然。
他对朱见深很满意,犹胜当年朱瞻基,只要朱见深一直稳住心态,未来掌权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他也可以放心退休了。
离开,不全是长生因素,李青也想休息一下,此外,他还有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情。
但在此之前,必须要保证朝局稳定、健康。
朱见深今日算是真正了解这位两朝重臣的实力,不禁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能让群臣那般忌惮、痛恨,还能安然无恙,果然不白给。
他虚心请教:“先生,你觉得朕哪里还需要改进,亦或,有什么毛病要改?”
李青想了想,除了万贞儿之事稍稍有些冲动外,朱见深真的没什么毛病可挑,不骄不躁,亦不妥协。
虽然没多大建树,却也没失去阵地,最起码没有失去皇帝尊严,权力也没失控。
不可否认,大明皇帝的权力自朱瞻基后,出现了系统性风险,其根本原因,就是朱瞻基死的太早,朱祁镇上位时年龄太。
从宣德十年到正统五年这段时间,表面上是太皇太后张氏主持大局,实际上,朝政已被三杨把持,进而使得文官迅速做大。
无论是保举制度,还是往军队派镇守大臣,都使得文官集团野蛮生长,多亏只有五年,弊病没有根深蒂固,不然,李青还真不一定能那么快拨乱反正。
饶是如此,皇权也遭受到了一定削弱,比如……现在的朱见深。
不可否认,这跟朱见深刚登基有关系,但文官壮大也是事实。
李青吁了口气,道:“皇上并无什么缺点,眼下这个节奏就很对,越急,越容易出错,同理,越刚猛,他们反抗越激烈;
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
潜移默化的一点点改变,让他们感到不痛不痒,待到他们回过神儿来时,却是大势已去。”
“温水煮青蛙……”朱见深咀嚼着这个新鲜词,欣然颔首,“先生这话甚有道理,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怕是难以实现啊!”
“这就要考验皇上的功底了,诚然,他们很精明,然,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谋私利罢了。”李青笑着,“打一个,拉一个,分而治之,使其患不均也就是了。”
朱见深一怔,继而大点其头:“先生金玉良言,实令朕醍醐灌顶啊!”
李青傲然一笑:“可称得上一字千金?”
“当……”朱见深刚欲点头,忽的醒悟李青是个财迷,讪讪道,“先生,朕也不富裕啊!”
真抠门,不愧是你爹的崽儿……李青哼道:“瞧你这话的,我是那贪财的人嘛。”
“当然不是,先生高风亮节……”
巴拉巴拉……
李青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行了,菜我吃了,酒也喝了,主意也出给你了,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罢,起身便要走。
“先生留步。”
“还有事儿?”
朱见深道:“要不明儿你上朝吧,他们还挺怕你的,由你来提出,想来效果更好。”
“我就不掺和了。”李青微微摆手,“他们对我忌惮心很重,由我出来,他们然排斥,也定会做深度解读,效果反而会打折扣,远不如你来做。”
“嗯……那行吧。”
朱见深有些无奈:这厮可真够懒的。
不过李青终是帮了他大忙,朱见深自觉不能太气了,于是道:“这都进入夏季了,一比一热,以后朕让人每给先生送去些冰块消暑。”
“那就谢皇上了。”
朱见深笑笑:“先生若是想谢,以后常来上朝就是。”
“……臣告退。”
朱见深:“……”
~
回到家,李青躺在树荫下,抱上一本无聊翻着,不多时,沉沉睡去。
驴兄走后,家里更安静了,李青不用每喂养,变得更懒了,生活也愈发无趣。
无欲无求并不是件好事,会令人颓废,丧失斗志。
一晃十余日过去,初夏过去后,气变得炎热起来,李青虽寒暑不侵,不过有丝丝凉气吹着,还是挺舒服的,偶尔静极思动,做个冰糕吃,日子优哉游哉……
五月初,在朱见深的运作下,武举重开!
内阁同意,新任吏部尚书姚夔同意,司礼监支持;
同时,军队的裁撤,让文官对重开武举不再那么排斥,又有皇帝涨俸禄的允诺,便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这个利好大明的重要国策,总算是在所有饶支持下,推行了出去。
武举参照科举,分乡试、会试、殿试,只不过考的内容不一样而已。
一切都在按李青的预想发展,朱见深智商一直在线,并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对臣下依旧宽容仁厚,依然……柔中带刚。
但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最起码,朱见深做到了表面光亮!
而察觉到皇帝不太好欺负的群臣,渐渐的,也收敛了许多放肆,且由于吏部尚书,跟内阁首辅不是同一人,阁部之争又有掀起的苗头。
这下,朱见深压力减轻不少。
受李青启发,朱见深将朱瞻基、朱祁镇两父子针对草原的策略,给复制到了朝堂之上。
采取里挑外撅的打法,有时偏帮六部,但更多的时候在偏帮内阁,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文官集团的凝聚力。
庙堂之上,个个是人精,自然看得出这年轻人不讲武德,可看出来归看出来,这一招依然好用。
无他,人都是自私的,既然阁部之争不可避免,那何不借皇帝之势,打击政敌?
尤其是内阁,迄今为止,内阁依旧是弟弟,他们想抵抗住六部冲击,只能依附于皇权。
内阁办的是实事,他们自问比六部贡献更大,且他们和皇帝更近,自然应当有更高的话语权。
但六部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内阁就是皇帝的秘书,不过是太宗皇帝临时加的部门而已,老老实实做事也就是了,玩儿什么高端局?
六部可是自隋唐起,就存在的高级官僚机构,可谓是根正苗红,上千年的底蕴使得他们有着很强的优越感,骨子里瞧不起内阁。
无论是存在的时间,还是品级,六部都吊打内阁,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偏偏阁臣日常和皇帝一起办公,这点,六部的尚书可比不了。
少了李贤这个枢纽,六部和内阁的关系,瞬间破裂。
…
院儿。
李青、于谦相对而坐,酌谈。
于谦经常带着酒肉过来,他知道李青懒,很多时候都不吃饭。
“这烧鸡味道不错,你也吃点儿。”李青吐出鸡骨头,笑道,“别整日一副苦瓜脸,乐呵点儿。”
于谦:“……”
“先生,朝局的事你知道吧?”
“你每次来都会唠叨两句,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李青翻了个白眼,好笑的,“这不是挺平静的嘛,你发愁什么啊?”
于谦叹了口气,“眼下虽然君臣矛盾得到了缓解,但内斗势头又起,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啊!
当初李贤在时,政务处理的效率,远比现在高效的多,之前部阁相互协同,如今……唉!”
他苦笑自语:“这便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李青擦了擦手,道:“总要有舍,才有得;即便李贤不走,情况也不会好太多,一朝子一朝臣,你也是数朝老臣了,这点还看不明白?”
于谦苦叹:“是啊,每次新帝登基,朝局总要或多或少发生动荡,其实我也不求什么,只期望像宣宗登基时那样就成。”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想屁吃呢,朱瞻基那孙……宣宗可那是太宗手把手教出来的,又有仁宗言传身教,你让下面三个皇帝怎么比?”
“……先生,你也没办法?”
“你真当我是神仙啊。”李青无语,哼道:“眼下这局势,就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局面。”
“那就一直这样?”于谦不甘心。
“当然不会。”李青微微一笑,欣然道:“你要对咱们的新皇帝有信心,其实他真的挺不错,给他点儿时间,我相信他能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