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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少年人的肩膀还很单薄
    一路上了阁楼。

    李青问:“到底出了啥事啊?”

    “皇上龙体病危,眼下……只怕到了最后阶段了。”王守仁沉声说。

    “病危……”李青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王守仁催促道,“具体详情我现在也不知道,我都来两个多月了……咱们还是先进京吧。”

    “好。”李青没有多问。

    他当初跟朱佑樘调理过一段时间,本以为朱佑樘再不济,也能活到朱见深那份儿上,实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现在说这个没意义,当务之急还是先去京师探明情况,权力交接最是政局不稳之际,虽然不在京师,他却能感觉得出那里的暗流涌动。

    “小雪儿,回头跟你娘说一下,我去京师了。”李青匆匆道,“伯虎,你先在府上歇着吧,后续……我会给你写信。”

    匆匆说完,李青片刻不留,与王守仁一起出了侯府。

    李雪儿愣愣道,“他,他做什么去?”

    “不知道啊!”唐伯虎也一脸莫名其妙,“大概也只有伯安知道了。”

    李雪儿呆了下,忙追出去。

    唐伯虎略一犹豫,也跟上李雪儿。

    到了门口,李青、王守仁已然骑上了侯府养的良驹,不待追上来的二人说话,便一扬马鞭,驰骋而去。

    “究竟是什么事才能急到这种程度……”李雪儿喃喃。

    …

    ~

    “父皇,父皇……”朱厚照愤愤走进乾清宫,却见父皇脸色灰败,倚在床头有气无力,不由得放轻步伐,脸上的情绪也收了起来。

    朱佑樘微微摆了摆手,一边侍候着的太监退下。

    “怎么?又遇到难题了?”

    “不是。”朱厚照不忍父皇再忧心,道,“儿臣就是想父皇了,故来看看您。”

    他刚还跟群臣吵了一架,玉石纸镇都摔碎了。

    然,父皇如此,他怎好让其牵挂?

    朱厚照故作轻松道:“儿臣现在还不怎么习惯,不过您放心,儿臣会努力做好皇帝,您好好养病。”

    “呵呵……有难题就说嘛,跟父皇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朱佑樘轻笑道,“让你提前登基做皇帝,就是为了帮你适应,别藏着掖着。”

    “真没有,一切都好得很呢。”朱厚照嘴硬,亦或说不服输。

    朱佑樘叹了口气,却也没再深究,自顾自的说:“这做皇帝啊,可不能凭喜好,看是非……

    这有时候啊,一个人明明很讨厌,却也不能冷落,惩罚……

    情绪要稳定,不说喜怒无形于色吧,也不能把喜恶全表现出来……”

    朱佑樘讲述着为帝的注意事项。

    这是他唯一能留给儿子的了。

    “父皇没有太祖、太宗的雄才大略,也没有宣宗、宪宗的政治手腕,不过,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对朝局还是有些经验之谈的……”朱佑樘温声道,“说起来,皇帝也是人,精力终是有限,大明百姓万万余,父皇顾不过来,任何皇帝也顾不过来,只能抓大头,放小头……”

    朱厚照默默听着……

    “父皇,有些人……过头了啊!”他说。

    “是啊,这是父皇的失职。”朱佑樘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叹道,“大明发展的太快了,快的父皇……不适应,父皇没大本事,只能施以仁政厚恩笼络住上层人心,以保全下面人的平稳。”

    幽幽吐出一口气,朱佑樘苦笑道,“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会出事的,有舍才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就跟皇帝万岁是一个道理,人一说,咱一听,实际上……大家各有立场,各有私心,你想搞太祖那一套……不允许了!”

    “如今的大明啊,早不是立国之初那个一穷二白的大明了。”朱佑樘道,“大明在发展,时代也在发展,大明所处的这个阶段,历朝历代都未出现过,更要谨慎才是。”

    朱厚照默然。

    他不认同!

    “父皇,您好些了吗?”朱厚照帮父皇把摊子往上盖了盖,抬手拿了个橘子,“儿臣剥橘子给你吃。”

    “甜不甜?”

    “我儿剥的橘子,当然甜了。”朱佑樘笑声温和、幸福。

    这时,纪氏走来,见儿子这般,当下冷了脸:“怎么还吃这些,牙又不疼了是吧?”

    说着,她一把抢过朱厚照手中的橘子,哼道:“你现在是大明皇帝了,不去御书房待着,在这儿干嘛。”

    “我,我想父皇了。”朱厚照弱弱道。

    “是想你父皇了,还是想偷懒?”纪氏冷哼,“去办公去,这有奶奶。”

    “父皇……”

    “去吧,国家政务不可懈怠。”朱佑樘鼓励道,“父皇相信你比父皇做的好。”

    “嗯…。”朱厚照怏怏起身,“父皇,皇奶奶,我去了。”

    走出乾清宫,朱厚照望着气势恢宏却如牢笼的宫殿,满心苦楚,憋闷。

    做皇帝……一点也不好玩儿。

    数月前,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太子爷,转眼,父皇病重,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如何能适应?

    少年人的肩膀还很单薄,娇宠惯了的少年人,扛不了这么重的担子。

    哪怕他聪颖明理,心里却很排斥这种生活。

    “唉…。”少年人发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愁叹息,怏怏往御书房走……

    “殿下,哦不,皇上皇上……”张永小跑过来。

    朱厚照却没了兴致,“张永啊,我……朕现在要忙公务,不玩儿了。”

    “不是……皇上,王伴读回来了。”张永急道,“在宫门口候着呢,还有那个李长青,他回来了。”

    “啊?”朱厚照猛地激动起来,一把揪住张永衣领,“你看清楚了,真是那个李长青?”

    “真真的。”张永狂点头,道,“那厮当初揍了奴婢一顿狠的,化成灰奴婢都记得他。”

    “快宣……不,我……朕亲自去迎。”朱厚照放开张永,一路狂奔……

    宫门口。

    李青见一切如常,一点也不像刚死了皇帝的样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好,还活着……

    王守仁亦是觉得庆幸,还好,没来晚。

    然,下一刻,二人又不禁一惊。

    只见朱厚照狂奔而来,宫门锦衣卫见了,慌忙拜倒,高呼:“皇上万岁。”

    李青一惊,王守仁一凛。

    “免礼免礼。”朱厚照匆匆说了句,一口气奔到二人面前,仔细瞅了瞅李青,确认后,一把扯住他胳膊,“快快,快进宫。”

    “太……皇上,臣要进宫吗?”王守仁问了句。

    “用不着你,你先回去吧。”朱厚照头也不回。

    王守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一颗心算是放平稳了。

    虽然不知太子为何摇身一变做了皇帝,但从这情形来看,弘治帝还活着,事情依旧有回转之地。

    …

    乾清宫。

    朱厚照刚进门,就嚷嚷道:“父皇,父皇,儿臣把人逮着了。”

    呃…,他为什么要用逮……李青无语。

    辗转来到内殿,瞧见太后、皇后都在,李青提前拿腔作势,“草民参见……”

    “免了免了。”朱厚照帮三人做了主,拽着李青来到榻前,道,“快给我父皇诊治,皇奶奶,母后,你俩让一让。”

    老子真想捶你啊……李青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礼节什么的,就着床边坐了,一手搭上朱佑樘手腕。

    屏息、拧眉、眼睑低垂……

    朱厚照一脸焦急,却不敢再嚷嚷了,恐扰了李青诊脉。

    许久,李青缓缓收回手。

    “父皇(太上皇)如何?”

    “我儿如何?”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朱佑樘却是出奇平静。

    李青沉吟道:“很不好,不过也未到油尽灯枯之际。”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忧惧。

    他们想进一步追问,却终是没敢问出来,既怕吓着了朱佑樘,又怕吓着了自己。

    纠结半晌,纪氏道:“若能治好太上皇,功名利禄任你挑选。”

    朱厚照更是道:“只要你能治好父皇,朕封你做威武大将军。”

    这是他自认为最好的官职了。

    朱佑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道:“母后,小张,厚照,你们且先出去吧,朕与李神医聊聊。”

    三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缓步退出大殿。

    待人走远了,朱佑樘这才道:“李神医,朕这病……还能有多久时间?”

    李青忌讳有人问这个,当下也没个好脸色,哼道:“你若能管住自己的嘴,又何至于如此?”

    朱佑樘似乎没想到李青敢如此,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不过他倒没生气,苦笑道:

    “你的那个减重、戒糖,朕实在顶不住啊!”

    顿了下,补充:“非全是自制力的问题,而是……听你的,朕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注意力根本就集中不了,别说处理公务了,整日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

    李青听了他的这番解释,也沉默了。

    是啊,朱佑樘是皇帝,不是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又要戒糖、减重,又要处理公务,确实难为了他。

    缓缓吐出一口气,李青平静下来,道:

    “你别慌,我虽不能医好你,却能让你多活相当长一段时间,太子……新君尚且年幼,你怎能就此撒手?”

    唉…,海外的事要暂时搁置了,还有朱厚照……李青暗叹。

    对这个皇帝,他是真的不放心,必须得多看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