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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鹤立鸡群
    随着两个老尚书的发言,很快群情汹涌,虽言语客气,可话中意味却充满责怪,一群人把李青高高架了起来,看似抬高,实则在绑架人。

    这伎俩对一般人或许管用,对李青……却起不到一点效果。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李青笑呵呵的安抚,“皇上如天之德,定会给诸位大人一个答复,相信皇上,相信朝廷……”

    巴拉巴拉……

    承诺是没有的,更没要帮忙的意思,通篇下来都是政治正确的歌功颂德,却又实在挑不出毛病。

    这厮没有道德,咋办?

    饶是诸大佬见惯了庙堂风雨,也没见过这样无赖的人。

    想以读书人的身份,以及圣贤之语规劝,却倏地想起人家不是科举出身,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马文升不甘心,索性不装了,瓮声道:“规劝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很难吗?李大人在害怕什么?害怕失去恩宠?”

    李青无语:“马尚书也可以规劝皇上啊!”

    “本官……”马文升气结,“本官当然规劝过皇上!可……皇上不肯采纳。”

    “皇上为何不采纳?”李青奇怪道,“马尚书的意思是……皇上昏庸?”

    马文升一呆,悻悻不答。

    骂皇帝不是不可以,可不能如此直白的骂!

    暗喻影射的骂,引经据典的骂……都可以,却不能粗俗的骂,这是大不敬。

    “皇上只是一时被某些小人蒙蔽了双眼。”马文升哼道,说这话的同时,紧紧盯着李青,似乎意有所指。

    李青仿若未觉,笑道:“皇上既不昏庸,何以又被人蒙蔽双眼,马尚书这话自相矛盾!还有,马尚书可有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本官……”马文升噎了一下,恼羞成怒,“本官找什么原因?本官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本官……”

    李青打断道:“这么说,还是皇上昏庸了?”

    “本官没有这样说!”

    “可你已经说了!”李青偷换概念,“君臣如此对立,要么是君之错,要么是臣之罪,马尚书以为然否?”

    “本官……”马尚书一时语塞,竟觉得李青这话有道理。

    其他人也一时间找不出语病,陷入沉思。

    自己有罪?胡扯!

    我等赤胆忠心,哪里有罪?

    皇上有错?的确!

    可不能太直白的说出来,该怎么辩呢……

    李青不敢久留,这群人精明着呢,不需多时便能找到这说法的漏洞,他可不想再跟这些人扯皮。

    一拱手,李青施施然走了,才不管待会儿这群人回过味儿来,会如何气急败坏呢……

    ~

    御书房。

    小太监领着弘治十八年的庶吉士进来,众精英有年轻人,亦有年纪大的人,不过此刻的心情却都一样,激动!

    无与伦比的激动!

    他们即将面见的是大明皇帝啊!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看似守得云开见月明,然,这只是个开始!

    进翰林院,授庶吉士,确已是人中龙凤,未来可期,可这不代表他们一定会有个大好前途。

    一如翰林深似海,单是熬资历,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今得幸面圣,如若被圣上看中,那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一群人屏息凝神,一个个疯狂动脑筋,以求待会儿尽可能惊艳皇上,再不济也得给皇上留下点印象,兴许哪天想到自己了,一句话,便能改变一生!

    “诸位大人稍候,皇上还在办公,待会儿会来见你们的。”小太监说了句,便进了内殿。

    庶吉士们矜持地拱了拱手,不失风度,实则激动的要死。

    同时,亦满怀敬畏,莫说四处打量,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足足两刻钟后,庶吉士们保持一个姿势站的都腰酸背疼了,朱厚照才从内殿走出来。

    庶吉士们一直低着头,瞥见一角明黄色,当即正了正身姿,随着小太监一声提醒,立即恭敬行礼。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许是还处于变声期的缘故,新君声音不甚好听,可落在这些人耳中,却是如同天籁。

    “谢皇上。”

    御座上,朱厚照打量着眼前这些人,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欣然之色。

    这些人或年纪大,或年纪小,但,都年轻!充满朝气,不似朝堂之上,净是些老年人。

    朱厚照呼出一口气,低沉道:“朕初登大宝,愈觉国事之艰难,欲励精图治,不负祖宗江山,不负社稷万民……”

    庶吉士们静静听着,心思电转……

    一阵场面话之后,朱厚照话锋一转,叹道:“治国理政,当因时因势而定,一味固守却不可取,然,朝中六尚书、三学士、及诸多文臣,皆谨慎有余,进取不足,非但不能理解朕之良苦用心,甚至还……唉,

    朕也知道他们是好心,一心为了大明好,可大明在发展、在进步,为君、为臣,皆要做出突破才行,诸卿以为然否?”

    一句‘诸卿’,让这些人心潮澎湃。

    他们不是官场老油条,更不是李青,对大饼,且还是皇帝画的大饼,没有丁点抵抗力。

    “皇上圣明!”诸翰林恭声赞同。

    却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皇上圣明,然,全盘否定朝中老臣,亦有不妥之处。”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疯了吗?

    娘的,风头不是这般出的好不好……一群人心里骂娘,唯恐殃及到自己,忙不着痕迹地与开口之人拉开距离,以表明立场,同时,侧目而视。

    朱厚照亦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愣头青,惊诧看向开口之人。

    这人约莫二十六七岁,似是生活贫苦的缘故,看起来菜色明显,人也很瘦,眼下被人无形隔离,更显鹤立鸡群。

    朱厚照心头有些愠怒,却不好直接发火,显得自己这个皇帝没有容人之量,淡淡道:

    “你上前来。”

    年轻人走上前,长长一揖,直立身子,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严嵩,参见吾皇万岁。”他重新下跪大礼参拜,不禁生出一股悔意,暗骂自己不该这般顶撞。

    我九岁进入县学,十岁通过县试,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五岁时以二甲第二名,全国第五名的成绩中进士,本该有个不错的成就,可方才那般冲撞皇帝……严嵩回顾着自己的努力历程,万分懊悔。

    实不该出这个风头啊!

    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严嵩战战兢兢,他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可发颤的嗓音,以及微微哆嗦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这么多年的努力,儿时的梦想,亲人的期盼……可能就要就此终结,他哪能镇定下来。

    “来,说说朕的不妥之处。”

    严嵩一凛,磕头道:“微臣有罪。”

    “不说出个一二三来,罪加一等!”朱厚照冷声说。

    见龙颜震怒,没人敢再站着,‘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包括那小太监。

    至于当事人……脑袋‘嗡’的一下,直接成了浆糊,别说道出皇帝不妥的一二三,就是让他喊一二三,他也喊不出来。

    人直接麻了!

    朱厚照发火是有原因的,一来,严嵩打破了他的布局,让他很没面子;二来,臣子当有敬畏心,若连翰林都可毫无顾忌的驳斥他,文官岂不更加肆无忌惮?

    龙威不能震慑人心,那便不是龙了!

    严嵩以头抢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状,朱厚照愤懑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哼道:“外面站着去!”

    “是是,臣遵旨。”严嵩如蒙大赦,颤颤巍巍起身,往外走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经此一闹,众人的敬畏心更重,头埋得更低了,唯恐步严嵩后尘。

    不料,朱厚照突然笑了,似乎刚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他又恢复了随和,言语热络。

    可没人敢再有丁点不敬心,更觉天心难测。

    ~

    殿门口,严嵩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不禁满心悲凉,尤其是听到殿内皇帝爽朗的笑声,以及同僚们的恭维、附和,更觉酸楚。

    前途尽毁啊!

    不,不只是前途,皇上多半还要治他的罪呢。

    想到这点,严嵩更加煎熬。

    新君年幼,正是气盛的时候,可不似弘治皇帝那般宽仁,连六部九卿跪宫门他都能不为所动,我一个小小翰林逞什么能啊……严嵩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

    风头是出了,可仕途也到头了啊。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严嵩的世界却是灰色的,方才那般奏对,他初心是想以此引起小皇帝的注意,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可却忽略了,小皇帝可不是仁厚的弘治帝。

    方法不为错,却用错了对象!

    严嵩双眼无神,太阳当空挂,映得琉璃瓦金黄刺眼,柔暖阳光洒下,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众同僚走出来, 个个心情激动,面孔潮红,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从他身边走过,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哪还有一丝情分。

    世态炎凉啊……严嵩悲苦。

    这时,小太监来到他身边,道:“皇上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