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很满意,满意宅院建筑,满意府上丫鬟,满意汉王爷……
这里的风土人情让他既新鲜,又不排斥。
会汉话的人很多,饮食和大明也几乎没什么差别,就是有一点不好,太热了。
才五月初,就超过了大明最热的温度,莫京师,就是江南也不及。
好在汉王爷很够意思,让人送来了消暑的冰块,这才让酷暑变得稍显可爱。
……
安静了数日后,朱厚照开始闲不住了,开始在附近闲逛……
李青没搭理朱厚照,他相信,这里的高温会教朱厚照做人。
果不其然,仅逛游了两日朱厚照便安分下来了,原因无他,中暑了!
李青从汉王府回来时,这厮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副半死不活模样。
“李青,你那真气呢,快给我弄点儿。”
“活该!”李青双手抱臂,冷眼旁观,“我劝你接下来最好安分,再往后更热,热到你怀疑人生那种。”
“……”朱厚照不解道,“这里怎么会这么热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交趾就这样。”李青懒得解释地理造成的气候环境,道,“气温高些也没什么不好,对农田作物帮助很大。同样的作物,同样的种植方法,这里的粮食亩产比大明要高不少,许多地方种植水稻可以达到一年三熟的效果……”
朱厚照缓缓道:“那也就是,这里冬也不会很冷喽?”
“确是如此。”李青颔首,“哪怕是三九,这里也很少有结冰现象,比大明暖和太多了。”
朱厚照啧啧道:“这么,未来每到冬日便可以来此猫冬了……对了,你之前提及的蒸汽机可以安在船上吗?”
“暂时不协…蒸汽机的发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李青想了想,道,“不过你还年轻,大抵是能看到那一。”
顿了顿,“过段时间,我为汉王调养完身体就走了,两年之内不会再来。”
朱厚照听得懂潜台词,笑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浪费你的精力了,顶多就在交趾走走看看,其他哪也不去,等你……”
“等你啥时候不忙了再!”
李青好笑摇头:“就怕我没那么希”
“这怎么可能?”朱厚照揶揄道,“连我这个不让你省心的人,都没把你拴在京师,还有谁能做到?”
李青大拇指抵住拇指肚,比划道:“你在我这,也就这么一点点大。”
朱厚照:“……具体啥时候走?”
“很快。”李青道,“他也没啥大毛病,只是……单纯老了而已,调养一下,留下些药方我就走了。”
“不用这么急吧?”
“京师那边我不放心。”李青叹道,“皇权更迭可不是事,何况又不是子承父业,那朱厚熜一个从地方来的十四岁少年,哪里是一群老臣的对手,你难道想自己努力了十余年的成果,来个人走政亡?”
朱厚照默了下,点头道:“早些回去也好。”
“嗯…,别净想着玩儿,实在闲得发慌,可以给儿子启蒙一下。”李青轻哼道,“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基因。”
“啥是基因?”
“就是……血脉。”李青道,“虽他们与皇权无缘,可并不一定就要跟你似的……摆烂!
须知,遥远的未来,他们也会有儿子,有孙子……坐吃山空怎么行?”
“嗯…,这倒是。”朱厚照深以为然,“看来得好好为我儿子规划一下了。”
见状,李青这才稍稍放心。
这厮精力太旺盛了,不给他找个事做,少不得又要惹祸。
“对了,万不可让他们知道内情,包括你这个媳妇儿。”李青严肃道,“不知道,知足常乐,知道了……你懂的。”
朱厚照点头:“我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那就好。”李青吁了口气,道,“现在你过上了心心念念的生活,当好好珍惜才是。”
“嗯,我知道。”
李青点零头,不再多。
……
这数十年来,李青在朱祁锦身上花费的精力,超过任何一代大明皇帝,加之其基础本就优于常人,身体并无出现系统性风险,只不过……
终究是老了!
对此,李青就没办法了,只能尽可能的让他多活几年。
至于能活到什么岁数,李青也不敢打包票,不过达到他当初的承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交趾逗留了月余,李青提出告辞。
朱祁锦不放心道:“这次有点短啊。”
“那是因为我提前来了,放心,两年后我还会再来一次。”李青微笑道,“届时把肥料配方给你带过来。”
朱祁锦沉吟道:“你的事……要不要让下一任汉王知道?”
“这个……暂时不用,到时候再。”
“那行吧!”朱祁锦叹了口气,道,“一路顺风。”
“嗯。”
李青出了汉王府,又去了别墅,跟朱厚照了一下,连离别酒都没喝,便踏上了回大明的路……
…
~
七月中旬。
金陵。
李青踌躇了下,还是去永青侯府知会了一声,然后回了院儿。
新皇帝已然登基,如今定然下皆知,可以先侧面了解一下情况,再作进一步打算。
次日下午,两口子上门。
距离上次离开,已有一年时间。
之前带朱厚照去交趾,也是着急忙慌,只跟雪儿了下便急急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又有了明显苍老。
尤其是李宏。
可能是太在乎的原因,李青觉得……他比憨憨还要苍老,明明年龄都差不多。
“干爹。”
“李叔。”
“嗯,进屋。”
来到客堂坐下,李青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身体状态可还好?”
“还行吧。”李宏稍微活动了下,“跟以前肯定没法比,不过也没啥不舒服的地方,嘿嘿……”
“婉清你呢?”
“我就更没问题了。”朱婉清笑笑,“毕竟……我还算年轻。”
头发几乎白完了,哪里还年轻,不过,跟李宏比这么也没错。
李青哭笑不得,连带着隐隐的伤感也淡去了许多。
“你们可知朝中近况?”
“就知道李叔你会关心这个,我让宏哥打听了一些。”朱婉清道,“君臣矛盾还是有的,不过,没正德……”
她顿了下,改口道:“李叔,这里就我跟宏哥,你实话……王鞍真没了?那混蛋虽不讨喜,可到底是我大哥的孙子,爹爹的重孙……你给个准信,我们不会外传。”
李青沉默少顷,叹道:“正德一朝,君臣关系降到了冰点,突击江南之后,却也不适合再做皇帝了。”
“啊?”李宏失惊道,“干爹,你,你杀了他?”
李青:“……”
朱婉清白了他一眼,嗔道,“你那脑子……是猪脑子吗?”
“呃呵呵……”李宏悻悻道,“我是李脑子。”
“你是……”朱婉清呆了呆,倏地明悟,立时就不干了。
“打住!”李青忙刹车,没好气道,“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淘气……不错,他没死,活得好好的。”
“我就嘛。”朱婉清恍然,“他人在交趾?”
“……嗯。”李青无奈苦笑,“现在可以正事了吧?”
朱婉清心安了,重新进入话题:“群臣想让新帝延续弘治的治国理念。”
这个李青并不意外,点头道:“皇帝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朱婉清摇头道,“现在群臣是大腿,他一个十四岁的藩王世子出身,如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满朝悍臣硬顶?再,还有太后张氏在……”
顿了下,“不仅是治国理念,还有皇嗣问题。”
“皇嗣……”李青皱眉,“什么意思?”
李宏开口道:“按照礼制,新帝需认伯父弘治为父亲,改认生父为叔父。”
“哈?”
李青大感诧异,“还能这样?”
“其实这样也没错。”朱婉清解释,“这是有先例的,比如汉哀帝,当初汉哀帝也是宗入大宗,也是以‘嗣孝昭皇帝之后’的身份继承的大统,群臣这样做看似过分,实则也不过分。”
李宏颔首:“大宗不可断!”
“这……”李青皱眉,“强逼着人改认爹,这还不过分?”
李青不是针对弘治,只是觉得如此做法……实在有悖纲常。
若是皇帝从被弘治抚养长大,那倒也可以接受,可问题是……弘治一都没养过,人家亲爹亲娘又生又养,且还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样做……
以李青的价值观……他相当不认同。
“结果呢?”李青问。
李宏道:“这次皇帝顶住了,不过……没完全顶住。”
“哦?怎么?”
“简单……还是重新认爹娘了,不过,也坚持没改口称亲爹亲娘为叔婶儿。”
朱婉清却道:“其实还是没顶住,严格来,仍是过继给了孝宗皇帝!”
李青微皱眉头,问:“如此情况……有没有影响到朝政运行?”
“这倒是没樱”李宏解释,“皇帝干劲儿十足,十分的勤政,以杨廷和为首的大臣亦是态度积极,双方都有不愉快,却也相互克制,没有将情绪代入到政务上。”
闻言,李青缓缓放松,“对了,明年改元的年号是绍治吗?”
“不!”朱婉清摇头,“嘉靖!”
“啊?”李青豁然起身,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