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云阳城大战的时候,贺元章对着东昊南方的版图捶胸顿足。
岳天鹏的忠义军横扫东南,皇帝明明可以调动神鹰军支援,却无动于衷。
明明朝堂之内有一众大将可以安排,却依然安排了柳京那个不成器的废物侄子。
若不是太子在云阳城内死守不退,若不是楚轩在南楚境内险中求胜,这一战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东昊灭国。
就算没有灭国,东南的全部领土也得让南楚吞并。
贺元章内心的愤怒大爆发,眼下在这客栈之内所遭遇的阴谋对待,只不过是导火索。
此刻,他彻底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
而楚轩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主动斩杀钦差。
杀死钦差是诛九族的谋逆之罪,楚轩岂会不知。
但这一剑是为了贺元章而斩,一方面是卖给贺元章一个人情。
因为真正反对钦差反对柳文龙的人是贺元章和川南军。
楚轩只是个打辅助的,他只是过来帮腔的。
就算贺元章不动手,最后他们也不可能让钦差活着回去,因为违抗圣旨本就是天大的死罪。
而这最重要的罪,楚轩直接帮贺元章抗了。
这天大的人情,贺元章不能不领情。
所以,贺元章也斩杀了柳文龙。
事实上,柳文龙反倒不是必死的那个。
因为柳文龙是柳家的嫡子,是柳京未来的继承人。
眼下只要贺元章扣住柳文龙,然后和柳京达成私下交易,完全可以将楚轩他们坑进去。
只要将罪责全推到楚轩身上,贺元章便能和柳家达成合作。
但贺元章绝不是这种卑鄙小人,所以他砍下了柳文龙的头颅,表明了和楚轩同进退的决心。
也表明了他此刻正式选择成为一名太子党,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两人同时拱手,一切尽在不严重。
七公主缓缓走来,在如此血腥的场面下,她却表现的超乎寻常的镇静。
那一刻,楚轩知道,这丫头也成长了不少。
贺元章赶紧将长剑扔掉,朝七公主跪倒下来。
“元章有罪,请公主责罚!”
七公主和楚轩对视一眼,两人看似主仆,实际上情同兄妹,这些日子在王府带了这么久,暗中配合,已经养出了超乎寻常的默契。
楚轩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得很大,要想收场,就得靠七公主。
“贺将军请起,将军何罪之有?明明是这两个奸人联合起来,阴谋戕害你,你只不过是自行防卫罢了。”
她转身看向周围的御林军将士:“诸位将士,今日你们平叛有功,回去之后,本宫会重赏你们!”
周围的御林军右卫纷纷下跪,为首的卫队长低头拱手:“多谢公主殿下!”
事实上,这些右卫军都是可信的人,他们都是凌岳的部下,又有大部分人是云阳城大战时的战士。
就算七公主不赏赐他们,今日事关重大,这些皇城脚下的精锐也会守口如瓶。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七公主才出手赏赐。
这钱是“封口费”,一定得拿。
不拿的话,告密怎么办?
只有拿了这笔钱自污,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随后七公主朝楚轩点了点头,众人潮水般的散去。
这一番大战,李天来等川南军精锐也算是醒了酒,这帮人压制着柳文龙带来的御林军左卫。
“将军,宣司主,这些跟着柳文龙的御林军该如何处置?”李天来眼中闪烁杀意。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帮人是柳文龙的下属,放回去肯定会泄密,留在这里是祸害,不如全部斩杀。
贺元章皱了皱眉,却有些不忍动手。
说穿了,这些人不过是柳京和柳文龙的刀子,他们大多都是被迫卷入。
“既然都是东昊军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憋屈,倒不如把他们关进俘虏营,日后死在战场上,也好过被同袍活埋!”
这么多人,挨个砍头很花时间,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活埋、
这种手段残忍却有效。
李天来点点头,这帮御林军左卫的士兵如蒙大赦,各种跪谢。
一场血腥闹剧,终于宣告结尾。
贺元章坐在桌子旁,忽然感觉说不出的疲劳。
楚轩从柜台旁拿了两坛女儿红,走到桌前,一坛递给贺元章,一坛放在自己身前。
“我不喝酒!”贺元章摇了摇头。
楚轩笑了笑:“可我觉得,将军今晚应该喝一杯。”
贺元章眉头紧皱:“此话怎讲?”
“将军愁眉不展,忧愁茫然,正需要这上等陈年女儿红的美酒,来一浇胸中块垒。”
楚轩也不多话,直接解开封泥,先干为敬。
贺元章被楚轩的豪气感染,同时抱起酒坛,也跟着痛饮了几大口。
他虽然很少喝酒,但酒量却惊人,一口下去就是半坛老酒,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
只是他喝完之后,心口那股郁气却没有消散。
“他奶奶的,这天下,到底怎么了?”
“我自小北川南王贺毅抚养长大,他从小教我的就是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后来我长大了,从军十年,也一直奉行的就是这些,可讽刺的是,每天教我大道理的人,却是背地里阴谋窜逆的小人!”
“而皇帝呢?也只是个只知道权力斗争,全然不顾国家利益,民族安危的懦夫!”
“宣司主,你告诉我,这些年我所相信的信念,所选择的道路,是否全错了?是否只是空谈一场?”
很难想象,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是从贺元章这个浓眉大眼的正直之人嘴里讲出来的。
可他的声调神情是如此的悲愤,几乎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楚轩沉默良久,若他站在贺元章这个角度,只怕会更迷茫。
自己所坚持的一切,在数日之内全部崩塌,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崩溃。
可贺元章却还是那样的镇静,只能靠喝酒,才能舒展一些闷气郁结。
“贺将军,你的选择,你的信念,没有错,错的是贺毅,是皇上!”楚轩遥遥拱手、
“贺毅狼子野心,自不必说,他本就有谋逆之心,他的所作所为,对川南百姓来说隐患无穷,若真让他得逞,川南之地和东昊东南爆发内战,受苦的还是黎明百姓。”
“他是个小人,但他要施展阴谋,就只能伪装,可他交给你的道理错了么?”楚轩幽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