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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愁事
    九成宫-九龙殿

    听到右仆射高士廉禀告楚王殴打许敬宗,气病孔颖达之事,原本困意缠身的李世民,立刻精神起来,嘴角还抑不住的泛起笑意。

    兴致来了,还让王德上两壶冰镇的梨花酿,他要与申国公痛饮一番。

    可高士廉显然没有喝酒的兴致,区区五天时间,就已经有一百余清流上本,弹劾楚王骄横,侮辱朝廷重臣。

    此事舆情汹汹,每天都有臣工上奏,李承乾就是想压,也压不下来。一边是国法,一边是兄弟,让太子很为难,也不敢擅专,所以特派他请示御前。

    哦,“太子的意见是什么?”

    高士廉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本章,恭敬的呈了上去,请圣人预览。

    翻开粗看了几眼,李承乾的意见是,李宽不过是思及文德皇后,一时难以自制,实属忠孝之心,情有可原。

    可朝廷有制,又有这么多臣工上本弹劾,不给说法肯定是不行的。

    李承乾建议,罚楚王三月俸禄,赔给许敬宗做汤药钱。另外,宗正寺圈禁十天,略施薄惩,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李世民并没立即表态,反而看向高士廉,面无表情的问:“右相,你以为呢?”

    高士廉当然知道圣人疼儿子,当即回禀,楚王累从军事,履立战功,这次随侯君集作战,更是九死一生。

    回京之后,征尘未洗,鞍马未歇,便于九成宫救驾,可谓劳苦功高。若以其为母出气,拳拳孝心为过,加以惩罚,岂不是寒了孝子之心。

    高士廉觉得,太子的决策甚好,即堵住了悠悠之口,又能为楚王省去纠缠,乃两全其美之事。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楚王自幼从军,少识律典,又身兼重权,节制百骑卫,可谓位高权重。

    少年人,沙场得意,意气风发,难免飞扬跋扈,做事过格。今日闯的祸事还小,可以小惩大诫遮掩过去;若不加约束形成习惯,无人进言劝解,迟早酿成大祸。

    “陛下舐犊情深,可莫要忘了东汉杨彪的旧事。愧无金日磾先见之明,尤怀老牛舔犊之爱。”

    高士廉觉得,宜在朝中挑选一位重臣,为楚王师,补上他落下的课程。再于勋贵之中,聘娶一位王妃,于内辅佐,内外帮扶,定然能让楚王有所精进,还能为皇室延续血脉,开枝散叶。

    “右相,你是说到朕的心里了,可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世民这些天,一直为高士廉说的这两样操心。这孩子身体的暗疾就不用说,再好的大夫,也未必能治愈。

    而摆在面前的问题更是让李世民头疼。老师,找谁啊?

    李宽不像他那些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兄弟好管教,他可是人了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子曰诗云断然是读不进去的。

    他连许敬宗都揍了,又有哪个文臣敢去教他?敢去的也未必能管好,弄不好还适得其反。

    再说说娶亲,李宽虽然是庶出的皇子,但李世民也很是看重,对他的婚事自然不会小觑。

    前番,欲为他聘娶宋府幼女,萧瑀是帝室之胄,两朝外戚,他女儿也不算辱没了李宽。

    可结果呢,这混账行子,还没等他开金口,他就把人家的侄子摁了,而且是一点面都不开,咬死了死刑,这还让李世民怎么开口。

    而且,楚王又是个脾气执拗的人,不合他的心意,日子定然也过不爽利,难办啊!

    年长的几个皇子、公主,都已经成亲了,唯独就剩这么个老大难。李世民也试着跟他谈过,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堵回来了。

    “申公,朕跟你说句实话,那小子滑着呢,朕就根本就无从下手!”

    李世民这话让高士廉很是惊异,他是真没想到,这楚王于外人面桀骜不驯,在圣人面前,竟然也是不服教化之辈。

    可他听说,李宽与武阳县公-李大亮交情甚好,每每待之以师礼,称之位恩帅。既然他肯听李大亮的话,何不以其楚王师呢?

    这事,他早早就与李大亮谈过,可李大亮却说,过去在凉州时,也起过收徒、甚至收做义子之心,便时常教其兵法战策。

    但李宽的天资太高,时常能举一反三,他根本就教不了。李宽待他好,全是因为他们的香火情。

    当然,也不是没人提过,礼部尚书侯君集就跟他提过,但李世民有所考虑,并没有允准。

    “这!”,这下换高士廉糊涂了,圣人连侯君集都没看上,难道是想让楚王,拜在李靖将军门下。

    瞧高士廉那小心的样子,李世民摇了摇头:“朕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李靖显然更不合适,李世民得多糊涂,能做出这种决定。也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才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思。

    “要不是,申公,你试试?”

    “不不不,老臣,这,老臣不合适!”

    是啊,高士廉的任务是看着太子,为太子查缺补漏,作为舅公,他再合适不过了。

    可给李宽当老师,教好了是应该的,教不好,陛下该责怪他,有私心了。

    连高士廉都如此,别人就更不用说了,放眼望去,朝中的臣工,竟然无人合适。

    可又不能放纵这小子,让他胡乱惹祸。若养成了习惯,待自己百年之后,谁又能全心的为我儿考虑。

    “这样,朕明日要召见吐蕃使者,你带朕的旨意回去,让楚王、辅机、玄龄、玄成来侍驾。”

    “等朕把吐蕃使团打发了,再说此事吧!”

    高士廉告退后,李世民便把玩着酒盏,眯着沉思良久。其实他方才提到侯君集时,便是在有意试探高士廉的意思。

    如果,高士廉没有私心,必然会吐口,替东宫应下来,让侯君集充任楚王师。

    但他这般表现,李世民就不得不顾及东宫的感受,所以只能另寻他人了。

    “王德,你说说,朕该把谁指给楚王做老师呢?”

    “陛下,这哪是老奴能懂的事。房谋杜断,您过去不决之时,从来都是问房相的。”

    “好你个狗才,脑子转的比高士廉都快。”,说到这,李世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是朕说错了,你不是比他快,是他在装糊涂。”

    若是文德皇后还活着,家中诸事必定安然,诸皇子也会兄友弟恭,必定不会有这般计较。

    李世民心里虽不悦高士廉此举,但人家是出于人臣之分,兼顾皇后所托,做的没错。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个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