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过往的陈年旧事在脑中回荡了多少遍，波荡的心情缓缓地变得沉静下来，焦灼而又无处安放的心变得沉静下来。

    无论是唐显峰，还是佟汐涵，两人都变得理智起来，因着黯然离去的斯人崩溃的堤坝一点一点地恢复起来。没有一人吭气，除了静静地等待，千影坐在一旁丝毫不知道能些什么，做些什么……

    半晌的静默，顺着一阵清风，夹杂着桃花芬芳的香味吹袭而来，如雨后之甘露拭去愠怒包裹的尘埃，让紧绷的神经变得松缓起来。

    其实，佟汐涵清楚地知道母亲的过世跟唐显峰压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又何来缘由的谴责他，更何况因着他让自己终于了解了母亲为何会那般的喜欢一个人发呆，为何能将秦霜璐娶进门，为何……

    或许是堆积在心里的压抑太久，她刚巧遇到了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地咆哮而又怒吼的日子，内心深处仿若知道眼前之人好像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纵容，肆无忌惮起来。

    然而，那又是何其的自私，自己没有权力这般数落唐谷主，亦没有资格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潸然泪下，又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与后悔之中，想要言，又不知该从何起。

    此时的唐显峰没有一定点怪罪佟汐涵的意思，在他的内心深处仿若师妹的女儿如此这般，倒是在一点一点地清除自己的罪孽。当初自己为何要那般固执的一直守着与师父的约定，自己可以拯救很多饶命，却独独再也挽回不了冰凝的命。

    看着安然静坐的佟汐涵，莫名地竟然有些失落，期盼着被暴风雨能够来得再猛烈些，想要问问有关师妹的过往，他竟亦无处言。

    眼下不知该如何面对，倒不如各自冷静，待着心境开阔之时或许有所共鸣，唐显峰刚欲起身离开，身后竟然传来了那个短暂消失的声音，“唐谷主，对不起，汐涵不是有意，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我……”

    “无妨。丫头，你得很对，若是我当初能去找找师妹，哪怕是违背了师父的约定，能去京城看看师妹，或许也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游历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在药王谷建起了那个师妹所期盼的生活，景还是那般景，人却早已物是人非……不怪你，丫头，反倒是你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胆如鼠……”

    微微地摇着头，唐显峰沉静的面容终于有了起伏，饱含深情的双眸望着那一张熟悉而又怜爱的面容，若有所思地着话，“老夫保护不了师妹，往后余生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欺负你，能让我遇见你或许就是师妹的意思……”

    “谷主……汐涵……”

    或许真如唐显峰所言，一切都是母亲冥冥之中安排，生死命悬一线之间，机缘巧合来到了药王谷，知道了目前不为人知的秘密。

    面对着眼前母亲的故人，佟汐涵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多少有些迟疑。

    眸中一扫，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唐显峰知道佟汐涵眼下的心还是有些慌乱，擎手示意：

    “什么话都不用，虽然不涉及俗世，然京都城中的消息倒是有所耳闻，你是师妹的女儿，镇国大将军的嫡女，本是堂堂太子妃而今沦落至此，身受重伤，变成无人问津的哑巴……”

    “汐涵，不用言任何，老夫心里面明白你受了多少伤……当初老夫为了师妹而归隐，而今再度因着师妹而出山没有什么不可……傻丫头，往后你不是一个人，药王谷就是你的家，谷中的人就是你的家人，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姐姐，师父的对，药王谷以后就是你的家，千影也会保护你的。”

    一旁的丫头千影双目红肿，心里面倒也感慨，不曾想汐涵姐姐与她的母亲一样命途多舛，虽然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然倒也明白极为凶险。

    看了一眼千影，佟汐涵默默地落下两行清泪，又看着唐显峰，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人傻傻地站在那里，任由微风吹拂着那下垂的发梢。

    “丫头，老夫知道事情太过突然，一时之间你断然不能消化，不过有的是时间，你好好歇着。有些事情你想谈谈了，再来找老夫吧。”

    看着面前之人，唐显峰清楚得知道汐涵这丫头明显身心俱疲，太累了，没再耽搁，道：“好了，发生太多事了，千影，扶你姐姐进屋歇着去吧。”

    “是，师父。”千影得令，上前扶着人，直到唐显峰离开，佟汐涵都未言语。

    望着那抹淡然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散在视野里，佟汐涵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好像要将所有的委屈哭尽。

    “汐涵姐姐，过去的事情一切都过去了，往后药王谷的所有人都会陪着姐姐的……”

    轻轻地拍打着佟汐涵的背，紧紧地抱着她的头，千影像个大人一样的安慰着满腹委屈的佟汐涵，心情跟着一阵一阵的紧起来。

    一阵哭诉，胸中的痛楚顺着眸中滑落的泪水消散殆尽，慢慢没了声响，千影才扶着佟汐涵回到榻上歇着。眼下，她清楚地知道姐姐并不希望有人打扰，悄悄地退了出来，倒担心起师父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师父唐显峰情绪失控过，唯独今日竟看到变幻莫测的师父，他虽然在极力地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情绪，千影知道他的心底里面不比汐涵姐姐的轻。

    寻着道，朝着师父的院子走去，四道处静得出奇，往昔这点师父定会在院中练武或者修剪花枝，而今异常的安静，就连昔日最为欢喜的酒壶都在墙壁的半枝上挂着。

    静坐在圆桌旁的师父，背影有些落寞，埋头看着那幅早已陈旧不堪，却一直被他珍视为宝贝的画幅，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紧盯的双眸岿然不动，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

    “师父……”轻轻地喊了一语，未有回应，又接着喊了声，“师父……”

    “千影来了，师父没事，你回去歇着吧。”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千影，淡淡地问了一句，未等回复，转身又低头看着画幅，再也没有言语。

    未多逗留，千影没再打扰师父，又悄悄地退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