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李奇、心腹幕僚廖寒生在一旁不敢作声。李奇心中腹诽,当初你还是率领的一万大军呢,不也被人家五千人打败,龟缩在这黄枫谷中不得出么?大哥莫二哥,相比二人,你这个新军主将只怕更逊一筹吧。
当然,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真出口的:“将军,如今援军战败,我军粮草已然不多,若再想不出办法,军中士卒必然不战自溃,到时就算是神仙也弹压不住了。”
吴明如何不知?这段时间几乎每都有士兵偷偷逃亡,有些甚至不顾生命危险,直接攀爬悬崖峭壁从灵云山中遁逃。尽管吴明、李奇狠狠杀了几批,但还是禁止不了。
吴明发泄了一通,最后只能颓然坐倒道:“先生,依你之见,如今形势下,我军当如何破局?”
如此局面,廖寒生哪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此刻却不能不答:“惟今之计,只有先封锁消息,不让士兵们知晓,否则,一旦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军心必须崩溃。我等除了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奇对这廖寒生一向鄙视,只是如今绝望之下不由也生出一丝希冀来:“封锁消息是肯定的。只是这消息最多也只能封锁一时,久了必然隐瞒不住。关键是在消息传开之前我们该怎么办?”
廖寒生心中暗骂,老子要是知道还等现在?关键是吴明此人太过草包,每到关键之时却不听人劝,老子纵然有满腹计谋也是白搭呀!眼见吴明也望着他,廖寒生心知躲不过去,只得故作沉思状,半响方才叹息一声道:“如今局面纵然是神仙亦是难救。惟有不计一切代价,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行了。”
李奇没想到对方思虑半响却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顿时大失所望:“若是能硬闯出去,我等早就杀出一条血路来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李奇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我完。”廖寒生不慌不忙道:“我等之所以冲杀不出去,一者出口狭窄,贼军又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二者贼人有水师之便,封锁住了江面,是以我军迟迟不得突围而出。然我军数量并不比贼军少,之前之所以不愿杀将出去,不过是考虑到伤亡太大,得不偿失而已。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廖寒生着转向吴明,侃侃而谈道:“如今郡守大人所派援军已经全军覆没,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若还不突围,必死路一条。故而即便付出再大代价,也必须冲杀出去,除此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我等总不能向贼军投降吧?”
吴明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我军该当如何突围?若是强行杀出的话又有几分把握成功?”
廖寒生道:“实话,学生半分把握也没樱只是如今我军身陷绝地,想要逃出生,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有一线生机。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不过等死而已。”
吴明闻言终于下定决心,当即拍板道:“既如此,明日我军就强行突围,就算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杀将出去。”
李奇虽然觉得不妥,但廖寒生之言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再加上他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下来。
等李奇走后,廖寒生这才再次向吴明进言道:“将军,明日突围凶多吉少,大人万金之躯,不容有失。想要成功脱险,少不得还需来个金蝉脱壳之计。”
“哦?”吴明精神一振道:“先生有何妙计,还请速速道来。”
廖寒生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宋贼阴险,之所以将我军困在此处,一是等我军耗尽粮草,好不战而胜;二则是引援军前来,好围点打援。为此贼军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困住我军,绝不会允许我等成功突围。是以明日突围,成功的机率实在渺茫。”
吴明听后不由又是惊讶又是疑惑道:“既如此,先生之前为何建议强行突围?”
廖寒生叹息一声道:“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如此大家都将没有生路。明日突围,大人可身先士卒,鼓舞士气,然后假意受伤,到时顺势把军队交予李将军指挥。待无人之时,再换上普通士卒衣服,只带几名心腹护卫,扮作逃亡士卒,偷偷遁去。贼人虽然防守严密,却只针对我等大军。之前逃亡的个别士兵他们并不理会。大人只要心些,定能成功逃出,安全脱险。”
吴明闻言有些心动,表面上却十分为难地道:“我为大军主帅,怎可弃数千将士于不顾,私自逃跑?此话你休要再提!”
廖寒生深知对方为人,当即跪下,一脸诚恳地道:“大人,你是吴郡守亲侄,又是新军主帅,你一人之安危身系万千人之福祉,乐郡新军若无您在必不复存。今我数千大军被困于此,其他人均可身死,亦可以投降,唯大人不可。是以只要大人成功脱险,我乐郡新军就还有希望;若大人有个闪失,则我乐郡将再无新军矣!郡守大人也必然会悲不自胜、痛不欲生,还请大人以我乐郡新军为念,以郡守大人为念,暂存有用之身,以待来日。学生愿代大人留下,与李奇将军一道,与贼军周旋到底。”
廖寒生的慷慨激昂,却是把吴明都感动了。后者立刻从帅座上下来,将廖寒生从地上扶起,长叹一声道:“先生如此忠勇,真可谓当世之良臣、千古之义士也,明何其有幸,能得先生相助——明日我走可以,先生却也不能留下。先生乃我之肱骨,必须与我一道离去。”
廖寒生忙道:“不可。有学生在,还可代大人看着李奇将军,如果学生也不在,李将军必然投降贼军。到时贼军发现将军不在,一旦率军追击,将军危矣。”
吴明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之所以让廖寒生跟他一起走,不过是想邀买人心而已。如今听到廖寒生这样,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既如此,我当留下三十心腹亲卫给先生,后日一早,先生也随之离去。吴明宁可不要这数千新军,也绝不可没有先生。”
完更是动情地握住廖寒生的手,几度哽咽。
廖寒生也“感动”异常,两人双手紧握,一时间“君臣”四目相对,场景好不感人。只是二人内心之中的想法却又不同。
吴明想的是:“这样看来,明日只能丢下这廖寒生自己跑路了。唉,真是可惜了,但愿他此次还能活着。等自己成功逃脱后,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日后自己一定会善待他的家人。恩,正所谓‘汝妻女,吾养之’嘛。”
廖寒生自然也有自己的算盘:他算是看明白了,吴明这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包括他那叔叔也不过是一介庸才而已。自己出身太低,之前没办法才跟在他的身边。如今看来,他和他叔叔迟早也会完蛋!堂堂一郡之主,竟连山中土匪也奈之不何,将来还能有什么出路?既如此,自己还不如留下来投靠贼军呢。要知道,那宋宁在春湖搞得好不兴旺,短短两三年时间,便统一南岭,雄霸一方。此人虽然只是山贼匪寇之流,但手段高明,有勇有谋,显然是枭雄一流的人物。自己卖身投靠的话,将来不定还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至于投降后吴明会不会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受了欺骗,从而对他的家人朋友下手。廖寒生也不担心。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唯一的相好也被他狠心送给了吴明,至于其他的姬妾,不过玩物而已,他从未将之放在心上。
就算是他那相好,当时送给吴明时也只是有些心疼罢了,很快就将之放下。大丈夫当胸怀下,志存高远,女人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自己将来显赫发达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所以,廖寒生投降贼军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樱
从这一点上来,廖寒生其实和吴明一样,也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之人。二人表面上情真意切,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好一番虚情假意之后,这才“依依”告别,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吴明依计率军突围。一开始果然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只是贼军弓箭犀利,一旦官军突围,立时圆木巨石齐下,弓箭投枪乱飞。
吴明虽有众多亲卫保护,但还是不幸被乱石砸中,身受“重伤”。廖寒生当即让人将吴明护送回去,自己则与李奇一起,代替吴明指挥官军与贼人血战。
整整一时间,中间只休息了一次,二人一直在指挥着众人突围。众多官军一次次搬开圆木大石,冒着生命危险打开一条通道,却又一次次被贼人打退。
众多官军也知道再被围困下去,大家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尽管伤亡惨重,却始终死战不退。
中间好几次,官军都杀到了外面。然而最后仍被贼军精锐又逼了回来。
众人绝望地发现。守在出口外的贼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他们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守在出口外面,任他们如海浪般汹涌向前,他们却像岩石般始终岿然不动。这些人想必是贼军中的精锐,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划一,官军们甚至有一种他们是官军,自己才是贼寇的错觉。
面对如此贼军,李奇不由黯然长叹:“春湖有如此精锐,又有强大水军,我等焉能不败?难怪薛彻齐磊二位将军会全军覆没?今日就算放在开阔之地公平决战,只怕我六千大军也不见得是贼人对手。”
廖寒生道:“将军错了,如今我等已没有六千大军了。之前逃的逃,走的走,今日又经此一战,最后能剩下四千大军就算不错了。”
李奇略微一想,不由颓然点头道:“廖先生的不错。昔日宋子静率军剿匪,无论是摩岭盖隐,还是欧辰、王森,每战必胜,有攻必克;而李某两次剿匪,却无不大败。之前李某还颇不服气。今日与宋贼一战,却是不得不服了。以宋贼如此之精锐,数遍我乐郡将帅,也唯有宋子静方可与之匹担”
廖寒生道:“以学生观之,即便是宋子静将军,只怕也不及这春湖之主宋宁。不然,为何宋将军接连剿灭盖隐、欧辰、王森,却唯独这春湖,他不敢轻言获胜,当日更是与白郡、东郡联合剿匪,依然大败而归?”
李奇见他如此推崇春湖贼首宋宁,心中有些不悦。只是对方的是事实,他也无从反驳,只得转移话题道:“吴将军伤势如何?如今突围不成,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得他拿主意才是。”
廖寒生闻言,却是故作不知道:“在下与将军一直在前线作战,大人伤势如何,我也不知。”
“我去找他。”着李奇便急匆匆向吴明的帅帐行去。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际,即便吴明身受“重伤”,不方便打扰,他也顾不得了那么多了。
结果自然扑了个空。帅帐之中却哪里还有吴明的身影?
李奇里外寻了一圈,问守门的侍卫,这才得知吴明之前早已带着数人离开,一直到现在仍没有回来。
李奇心中一惊,隐隐觉得不妙,又来问廖寒生。廖寒生略微一想,便“明白”道:“不用找了李将军,吴大人只怕早已经走了。”
“走了?”李奇听后一愣,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