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看了一眼外面,回头对掌柜:“我去了。”
然后抄起一条长板就出去了。
啧啧,很有几分古惑仔的那个味儿了。
朱柏一边摇头感叹,一边笑嘻嘻背着手上去,悠哉悠哉在二楼栏杆边站好。
楼下已经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片人,围着那三个蒙古人叫嚷着,挥动着手里的家伙:“打死他们!!”
“敢在瓜州对我们的人动手,叫他走不出瓜州城。”
那几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蒙古人这会也被汹涌的人潮吓坏了,起初还还手,这会儿都缩在墙角抱着头。
他们压根想不到教训一个毛贼会引来这么多人。
那个贼这会神气起来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想打断我的胳膊?!”
张玉皱眉:上,偷东西都是不对的。若是判官真的这么黑白不分,应该也管不好瓜州城。
也不会有那么多客商们来。
“判官来了。”有人叫了一句。
然后人群就瞬间安静下来,让开了一条道。
判官慢悠悠从外圈走进来,身后跟着方才坐在那里喝茶的几个人。
他皱眉看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瑟缩了一下。
啧啧,还挺有威严的。
朱柏嘴角抽了抽。
这会儿判官站在蒙古人面前,朱柏才发现原来他身材这么瘦。
方才一直坐着,恐怕也是不想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看轻。
判官目光灼灼望向那几个蒙古人:“几位客官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我瓜州。”
那几个蒙古人:“是。”
判官:“念你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瓜州的规矩,我就跟几位讲讲。只要在瓜州地界,不管是谁犯了什么事,或是两人起了纠纷不能和解,一律要交给我来处置。不得私设刑堂。否则如何伤人便要如何被伤回去。好比你们方才打了六,那只能叫六打回你们了。”
那几个蒙古人里有一个不肯服软,梗着脖子:“手脚不干净,到哪里都得挨打。”
判官凉凉地:“我没他偷东西是对的,只不过,他是瓜州人,犯了错,自然我处置,轮不到几位来。”
那人还要什么。
判官似乎懒得再费口舌了,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有人朝后面一招手,几个人扑上来,对着那几个蒙古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几个蒙古人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对打起来,却被一个一个掀翻在地暴揍了一顿,然后在地上翻滚痛呼。
判官对那贼:“你自己去领罚吧,不用我什么了。”
然后那少年乖乖走到一边,趴下,有人拿了板子过来“啪啪啪”打了他十板子。
判官对那几个蒙古人:“你们可服气?”
钱也拿回来了,贼也挨了打,那几个蒙古人哪敢不服气,都闷声点头。
判官转身就要走,却有意无意抬头望向这边。
朱柏与他对视,不躲,反而冲他咧嘴一笑。
判官嘴角勾了勾:这孩子真有意思。
这才低头慢悠悠走了。
人群慢慢散了。
那几个蒙古人也相互搀扶,离开。
朱柏感叹:“有意思,比看戏还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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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朱柏冲霍二娘一笑:“二姐借一步话。”
霍二娘把他带到了后面的一个房间。
朱柏坐下。
霍二娘关上了门,便转身跪下:“殿下恕罪。为避人耳目,民女先前不好对殿下行礼。”
朱柏微微点头:“免礼。在外面讲不了这么多礼节了。你请起来坐下话。”
等霍二娘坐下,他才问:“这个判官是什么来头。”
霍二娘:“唉,他也是个可怜人。父亲本是大明的官员,因上司犯了事,惨遭连坐,全家被流放到了肃州修筑嘉峪关,后来父母都死了。他带着当时服徭役的一百多人逃出关,到了此处,自立帮派。他带来的一百多人都对他很忠心,相互照拂,十分齐心,而且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像是不要命一般。短短几年就把瓜州变成了他的领地。”
朱柏微微点头:想来都是被流放的人,本来就是孤魂野鬼,自然不要命了。
火热娘接着:“瓜州城里原来那些游兵散勇自然不是他们对手。所以他短短数年把其他帮派都收归旗下,成了瓜州一霸。除此之外,民女就知道他姓李。”
朱柏一听,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判官对老朱和朝廷肯定痛恨至极,要是知道我是朱柏,当场就把我剐了。
还好我们心谨慎,不曾泄露身份……
富贵在外面声:“张大人,我怎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殿下是故意在市场上到处走动,让人看见我的钱袋子在哪里,等着人来偷抢。”
张玉:“唉,你这会儿才想明白啊。殿下不就是为了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见这个判官吗?”
瓜州既然没有官府管辖,那么肯定是有个管事的老大来维持秩序。
不然客商不可能敢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落脚。
朱柏怎么也是堂堂大明王爷,若是带着东西直接上门来求见,太有损身份和大明的国威。
富贵恍然大悟,轻轻点头:“殿下的脑子真是转得比我快十倍。”
张玉苦笑:“可不是嘛?”
这些都是儿科。
朱柏要不是这么猴精,怎么可能在老朱和朱标面前,在复杂的后宫里游刃有余。
哈迪尔忽然跑进来,对霍二娘:“来了,来了,哈密的客商来了。”
富贵和张玉他们一齐抬头看去。
一个圆乎乎矮墩墩的中年人前呼后拥从门口进来。
门外停着数匹马,马上还驮许多货物。
随从不比朱柏少。
朱柏等得竟然是个蒙古人……
而且是个卖甜瓜的蒙古人……
张玉默默在心里算了算:他们从肃州到瓜州,五百多里。
这个商人从哈密到这里七百多里。
也就是,他们从肃州出来的那,商人刚好从哈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感觉像是约好了一样。
越想越觉得这事诡异。
霍二娘直接把那人迎到了里面。
朱柏回头对张玉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