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平匆匆吩咐两句,就被“大盖帽”推进吉普车,连同一起的,还有那一大捆烟。
“同志,能不能问一句,出啥事了?”肖正平坐在后座上,坐在他身旁的“大盖帽”紧紧压着他的肩膀。
虽然肖正平隐约知道怎么回事儿,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坐在他身旁的“大盖帽”笑了笑:“出了啥事儿,你比谁都清楚,我告诉你,上了这辆车,你就别想着蒙混过关,不把问题交待清楚,谁都救不了你。”
“嘿嘿,同志,瞧你这话说的,我连啥事都不知道呢,咋交待啊?”
“还装傻充愣是吧,行,咱到了所里再说吧!”
车子径直开到乡派出所,“大盖帽”把肖正平扔进一间办公室之后就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大盖帽”也没有给肖正平采取任何限制措施,不过肖正平知道,他不能随便出去。
与此同时,陈炎和张狗子正拼了命地往队里跑。
“哎,炎婆娘,你说啥事把平子逮了去啊?”
“我哪儿知道?”
“咱仨里面就你进去蹲过,你给分析分析呗。”
“估计是卖烟的事儿,你没见那大盖帽一来就盯着烟瞅吗!”
“卖烟?平子不是说卖烟没问题吗?炎婆娘,可别为了这事儿把咱俩也逮进去啊!”
陈炎边跑边瞥了张二栓一眼,“张狗子,我警告你啊,这个时候你可别露怯,要不然会害了平子的。”
“平子还用咱们害吗?都逮进去了!我现在是担心他把咱俩害了!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上这条贼船的。”
陈炎越听越觉得不舒服,便干脆停下来,张狗子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陈炎盯着张狗子看了片刻,随后走上前,一把揪住张狗子的衣领。
“贼船?我说张狗子,分钱的时候咋没听你说是贼船呢?分钱的时候你咋不害怕平子把你害了呢?我告诉你,平子没偷没抢,没骗没蒙,他是靠着自己的力气和脑子赚钱,咋就害你了?”
张狗子太清楚陈炎的脾气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火上浇油,要不然,陈炎真会揍人。
“哎呀,我就是这么一说,不是着急吗!”
“着急你他娘的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行了!”张狗子推开陈炎的手,“你还带不带信儿啦?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找支书!”
说完,张狗子接着跑起来,大概是害怕陈炎继续发火,他跑得居然比陈炎还快。
到了肖正平家的岔道口,陈炎叮嘱张狗子赶快去找支书,然后自己跑进肖正平家的院子。
秀叶此时正在自家菜园子里,估计是担心自己去乡里念书之后大哥没有菜吃,这些天她一有空就去菜园子里忙活,这不,小小的一片土地里已经长满了蔬菜瓜果。
当陈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时,肖秀叶是一脸茫然,“陈炎哥,你咋回来了?不是去卖烟吗?我哥呢?”
陈炎笑了笑,“你哥有点儿事儿,走,我带你去你大伯家。”
“去大伯家干啥,我还得浇菜呢。”
陈炎跨过栅栏门,夺过秀叶手里的水桶和水瓢,“先别浇了,我有事儿跟你和大伯说。”
虽然陈炎极力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肖秀叶依然从他急切的口气中感知到了什么。
陈炎不由分说拉着肖秀叶走出菜园,甚至都没让她关门就拉着走出院子。
“是不是我哥出啥事了?”肖秀叶问道。
“没啥事,到大伯家再说。”
之后,无论秀叶怎么问,陈炎就用这句话来回答她。
片刻之后,陈炎总算带着肖秀叶来到肖坤国家后院儿,一看见肖坤国,陈炎就哭丧着脸把事情说了出来。
肖坤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一听见“派出所”三个字,他还是不由得内心一紧。
“派出所?咋会被派出所抓走呢?没说啥事?”
“我估摸着~~是卖烟的事儿。”
卖烟这件事肖正平从头到尾都是瞒着自家大伯二伯的,他还反复叮嘱陈炎和张二栓不要张扬,堂哥和嫂子这儿他也没少叮嘱,所以肖坤国兄弟俩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陈炎也知道不能继续瞒着了,便将卖烟的整件事又给肖坤国说了一遍。
肖坤国听完一拍大腿,“这死小子咋就不听劝呢,我早就跟他说过,碰啥也不能碰烟草,你说~~你说这可咋办~~”
一旁的肖正平大妈听完整件事后,就跑去把老二一家也叫了来。
贾红月一开始还只听大妈说平子被抓进去了,等她得知是因为卖烟被抓进去之后,她当场捂着脸蹲了下来。
“都怪我~~我害了平子~~我害了平子啊~~~”
贾红月的哭声把跟过来的小不点儿也吓哭了,肖坤国肖坤水兄弟俩急得不行,一个不停地在院子里踱步,一个则蹲在地上叹气。
大妈和二大妈一个抱着小不点儿,一个搂着贾红月,安慰着这娘儿俩的同时,还不忘数落肖正平不听话。
一时间,肖坤国的后院里就像上演着一出悲剧一样,似乎院子上面的那一小片天已经塌下来了。
奇怪的是,肖秀叶在这群像之中显得格外冷静。
一开始,她的确被吓到了,但是在听到陈炎说是因为卖烟的事儿时,她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伯,你们先别着急,眼下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去找支书,让他帮着问问到底咋回事儿。”秀叶走到肖坤国身旁,轻声说道。
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到他肩膀高的侄女,肖坤国忽然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他觉得这孩子还没到长大的时候,可是他又觉得她早该长大了。
肖坤国点点头,正想动身,陈炎却走上前来。
“叶儿、大伯,平子已经让张狗子去找支书了,估摸着这时候支书应该已经知道了。”
秀叶闻言笑了,“我哥这脑子,都不知道啥时候变这么灵光的!大伯,你看,我哥这种时候都能想得这么全,肯定没事儿的。”说着,肖秀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队部有电话,支书肯定会去队部给乡里打电话的,大伯,咱去队部看看吧!”
这个时候,家里人都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贾红月还在轻轻抽泣着。
望着这一大家愁眉苦脸的人,肖坤国的心不禁一阵酸楚——难道这日子还不难吗?为啥老天爷还要让他们难上加难呢!
叹了口气,肖坤国开始吩咐:“老二,你带着叶儿去队部,队部没人就去找树生。炎婆娘,你跟平子关系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俩去派出所。月儿,你别哭了,哭管啥用啊,家里的烟炉不能离人,你看管好。还有老妈子,你跟老二家的,倒腾点儿粮食出来,要是平子得挨批斗,咱还得给他送饭呢!”
精壮的肖坤国,此时就像一位马车夫赶着即将倾覆的马车,他用尽全力想将马车拉回正轨,这种尤为庄严的使命感使得他的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