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来一看,周正已经走了,只有贺强还留在肖正平大伯家里。
看见肖正平,贺强只是怨毒地瞪了一眼,随后一句话都不说就拉着许晓慧走进里屋。
肖正平悄悄留意了一下,两个人刚进屋就吵开了,吵的内容也就是贺强责怪许晓慧一声不吭就离开而许晓慧认为自己的行踪没必要时时刻刻让贺强知晓。
听得出来,贺强还是很在乎许晓慧的,吵了两句口气就软下来,开始说好话,说他只是担心许晓慧。
估摸着不会出事,肖正平就离开屋子进入后院。
此时已经是九月尾,山上的烤烟已经进入尾声,跟前两年一样,肖坤国把烤好的烟都攒着,等最后一炉烟挑拣完之后,再由肖正平安排车子拉去烟草站。
肖正平问了大伯这两天的情况,大伯说那天戴哑巴过来告诉他们许晓慧已经离开樟树垭后,周正就一个人收拾行李走路下了山。
肖坤国一边吧嗒着烟袋锅一边把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他叹了口气,道:“平子,我听说晓慧毕业啥的还指着这周教授呢,你这么一闹,该不会害了晓慧吧?”
肖正平走到烟炉旁,挨着大伯坐下,“哎,大伯,他要不是太过分我也不至于这样闹,你说人家晓慧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成绩,那姓周的一来就变成他的了,我能答应吗?他还想一脚把我给踢掉!当初我可是先找的他,是他自己瞧不上。现在倒好,菌子出来了他来了,这不是见困难就躲见成绩就上吗!”
“哎,话是这样说,可我就担心会连累人家晓慧。”
“大伯,放心吧,我捅出来的事我肯定收拾好,姓周的是杨主任同学,他要真敢给晓慧穿小鞋,我就去杨主任那儿告状。”
又扯了两句,肖正平把林保寿答应跟自己合作的事给肖坤国说了说,肖坤国一听,一张老脸立马伸展开来,“你小子还真把这事儿给撺掇成了!好!改天跟你二伯去拜访拜访这老爷子,兴许还能蹭他两顿酒喝喝。”
肖正平大笑,“大伯,人家酒方子都交给我了,你还担心喝不到郭瘸子的酒?”
谁知道肖坤国立马瞪了他一眼,训道:“你懂个啥!那酒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连一盘肉交给你大妈二大妈炒都能炒出两个味道,更何况一个酒方子?!平子,说别的你大伯我不懂,说酒那我可得叮嘱你两句,同样一个方子,你交给不同的人,煮出来那就是不同的味道。同样是郭瘸子手艺,林保寿煮出来的味道跟他徒弟煮出来的肯定不一样。你想要正经的郭瘸子味道,就一定得把这林老爷子给看好咯!”
肖正平似懂非懂,不过他心想大伯喝了大半辈子酒,肯定还是有点儿道行的,也就强行把这段话给记下了。
说完有的没的,肖正平就想去看看堂哥和嫂子那边儿,谁知道刚走到屋门口,肖坤国忽然想起什么事,把他给叫住。
“哦,昨天曹元奎来了一趟家,说啥盖砖窑的事儿,你不在,我就跟你二伯做主了。”
肖正平一愣,“做啥主?”
“就是村里打算拿牲口棚和烟炉那块地盖砖窑,他来问个意见。我寻思反正牲口棚你也不租了,就填了个同意。”
肖正平大惊,“不开大会了?树生叔不是说还要开个会讨论的吗?”
“你早知道了!曹元奎说了,挨家挨户问跟开会一个样,另外每家收了五块钱,说是买设备用,到时候砖窑赚钱了每月给所有人平分。”
“钱给了?”
“给了呀,你的钱我给你出了。哎呀,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到时候他能分就分,分不下来也没多大点儿事儿。”
从大伯满不在乎的态度来看,肖正平估计他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至于砖窑能不能开起来以及后面能不能赚钱,他没有细想。要不然,以大伯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这背后的问题,而且就算大伯二伯想不到,堂哥肖正文也应该想到。
于是肖正平无心去责怪大伯,当即要掏钱要还给他。在大伯再三推辞不要之后,肖正平也就不再坚持,立马跑去二伯家找到肖正文。
能够把开大会讨论细化成挨家挨户问,这个过程曹元奎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两者之间不仅差着巨大的工作量,能达到的效果也完全不同。这一点,大部分村民肯定想不到,他们只会认为这位支书省掉了他们跑去村部的麻烦,还亲自上门宣传开砖窑的好处,是个体心贴力的好领导。
此时此刻,肖正平才开始佩服曹元奎的精明,他想起之前邹树生对自己说过的话,说自己根本不了解曹元奎,现在想想,邹树生还真没说错。
肖正文此时正在大棚里,他和贾红月将大棚里的土用一个一个小塑料袋装好,打算移至新建的大棚里。
大棚里只有三个人,肖正平也就有话直说,直接将自己对盖砖窑的意见提出来,问堂哥是怎样想的。
肖正文笑了笑,“你管那些干啥,你自己还一大摊子事儿呢,不够你忙的?”
肖正平有些语塞,的确,他自己现在还忙不过来呢,况且就算砖窑办砸了,整个肖家也就亏个十五块钱,并且因为之前收山货的事情,让自己得了个“只顾自己挣钱”的坏名声,如果砖窑这件事能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也算给自己出了口气。
只不过肖正平心里总有那么一道坎过不去,就好像自己明明看见船底有个大窟窿,可是船上的人看不见,如果自己不去提醒就成了见死不救一样。
“哥,一码归一码,哪怕这件事有一成的几率成功,那我啥话都不说。可摆明了这就是拿钱打水漂玩儿,咱总得提醒一下吧!”
肖正文坐在轮椅上,媳妇儿贾红月负责取土,他负责系袋子,兄弟俩说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可没停。
“平子,村里精明人不少,树生叔、金山叔,哪个都不是草包,咱俩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想到了,你咋就知道他们没提醒过呢?再说曹元奎也不是草包呀,他这摆明了就是政绩工程,成不成他都要上,提醒了也没用。”
肖正平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曹元奎,我是说村里其他人,他们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钱拿出去了就回不来。我觉得得把利害关系给他们说清楚,如果说清楚了他们还愿意,那就不关咱的事啦。”
肖正文这时停下来,跟媳妇儿对视了一眼后冲肖正平说道:“这事儿哥支持你,不过你得想清楚,现如今大家都想着坐在家里拿钱,你一搅和就等于给大家泼凉水,到时候指定得挨骂。”
肖正平叹了口气,“挨骂我也认,至少该做的我已经做了,问心无愧。”
坐在地上的贾红月闻言笑了:“对,就求个问心无愧,平子,嫂子也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