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巡是大事,首辅崔崇业会率文武百官至城门恭送轺车。
东宫眷属自是一早起来开始忙碌。
昨夜两人颇为“恩爱缠绵”,沈雨燃便是在萧明彻怀里醒来的。
她稍稍有点懵,然后飞快地从他怀中爬了出来。
萧明彻果然在她动弹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昨夜算是宿醉,夜里又闹了半宿,是以眼神并非惯常的高冷,而是略显朦胧含糊地朝沈雨燃望去。
沈雨燃打了个哈欠,隔着帐子问什么时辰。
银杏在外回了话,沈雨燃摇着萧明彻的胳膊:“殿下,该起了。”
萧明彻反倒闭上了眼睛。
沈雨燃无奈,只得将帐子挂了起来。
外头暖黄的天光照到榻上来,照得萧明彻眼睛疼。
他知道沈雨燃是故意的,也拿她无法,只能揉了揉眼睛,跟着坐起来。
长乐和小德子一起进来服侍。
昨夜萧明彻喝了不少,来了悦春阁又一直跟沈雨燃闹着,洗漱得颇为匆忙。
内侍们早早就备好了热水,服侍着萧明彻沐浴。
悦春阁不够宽敞,沈雨燃换衣裳时,也能听到浴桶里水花溅起的声音。
等到她坐到暖阁里再见到萧明彻,他已是一身贵重冠服。
沈雨燃亦是锦衣丽裳,金钗珠饰,黛眉修如远山,唇瓣口脂鲜丽。
早膳当然丰盛,爽口小菜、糕点笼包,还有萧明彻喜欢用的肉粥,沈雨燃喜欢清淡,自己吃的清粥。
用过膳食,已至出发的时辰。
萧明彻亦起身,却并未往外走,而是站到她身边。
“殿下还有什么嘱咐?”沈雨燃问。
萧明彻没有言语,伸手将沈雨燃头上那支梅花流苏簪拔了下来。
沈雨燃不知他要做什么,诧异地望向他。
长乐适时捧着一个锦盒上前。
“打开瞧瞧。”166小说
锦盒里放着一支金累丝双蝶簪。
这簪子打造得十分精巧,簪子上有一大一小两只蝴蝶,蝶身缀着红宝石,蝶翼极薄极轻。
光是将簪子拿在手中,蝶翼便会轻轻颤动,若在簪在发间,行动间便会摇曳晃动。
宝石金簪在宫中并不稀罕,但能打造出这般灵动金簪的工匠,恐怕屈指可数。
“喜欢吗?”
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
沈雨燃颔首。
萧明彻拿起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眯起眼睛欣赏了一下。
她一抬眼,发间两只金蝶齐齐振翅,摇曳生姿。
果真是配她。
“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每日都戴着它。”
沈雨燃没想到他临到要离京了,还有这般闲情逸致,眸光恍惚了一下。
前世萧明彻也在立妃之日赠了她一支名贵的凤钗,也要她日日佩戴,那时自是欢喜的从命。
沈雨燃吸了口气,撇下心中杂念,恭敬道:“臣妾遵旨。”
萧明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沈雨燃没料到他要牵,无法抗拒,只能跟着他向前。
他今日衣袖宽大,两人交握的手都藏在了袖子里。
出了悦春阁,宋绮心、何采薇和段清澜都已经盛装候在门口。
见萧明彻出来,三人齐齐朝他跪拜。
萧明彻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驻一瞬,冷声道:“孤不在东宫时,一应事宜由沈良媛做主,不得造次。”
“是。”
“起来吧。”萧明彻说着,牵着沈雨燃继续往前走。
早间云雾散了许多,天上日光渐浓。
明媚的晨光照在东宫交错的甬道上,萧明彻和沈雨燃一路往外走去,看着周遭的繁茂嘉木、花团锦簇,只觉赏心悦目。
东宫门前,轺车已然停当。
身着官服的崔相站在百官之前,朝萧明彻恭敬行礼。
“众卿免礼。”
萧明彻顿住脚步,目光朝身旁的沈雨燃看去。
沈雨燃眉眼含笑,想了想,低声对他道:“殿下一路平安。”
“嗯。”
袖子里的大手松开了沈雨燃的小手,却在刹那间成十指交握。
他着力握了一下,旋即松开。
“等我。”
沈雨燃目送着他登车,车驾缓缓而动。
风动锦帘,冠盖贵重。
待到太子车驾消失在视线中,沈雨燃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位嫔妾。
“殿下车驾已经远离,都回去吧。”
“是。”
三人一起起身,看向沈雨燃。
刚才萧明彻说东宫一应事务皆有沈雨燃主理,宋绮心不免望向沈雨燃。
沈雨燃没有言语,领着她们回府去。
走到悦春阁,未让她们进屋。
沈雨燃站在院门,道:“内宅事务一向劳累宋奉仪在打理,如今何奉仪和段奉仪也在,不如帮忙分担一些。”
也省得她们俩无事可做。
“有人分担甚好,只是不知如何分配?”
宋绮心区区奉仪,所谓的掌家也都是些后宅杂务。
萧明彻常常流连悦春阁,沈雨燃这边的用度早不是她能管的了,吃什么用什么都是总管长乐直接送去。
她无非按时把月例银子送去而已。
沈雨燃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道:“宋奉仪最清楚东宫的状况,自是宋奉仪为主,领着何奉仪和段奉仪来做。”
“是。”何采薇和段清澜恭顺道。
说完话,她径直进了悦春阁。
段清澜觑着她的身影,抿唇想往里去,却被紫玉挡住。
“段奉仪有什么事吗?”紫玉笑问。
段清澜被她一问,顿时有些发憷,勉强笑道:“良媛今儿要做脂粉么?妾身今日也能帮忙。”
“不必了,良媛昨儿伺候殿下有些劳累,今日得好好歇歇。”
紫玉话里有话,段清澜脸色发白。
不等段清澜再说话,紫玉便把悦春阁的院门关了。
见沈雨燃站在廊下,不动也不说话,紫玉上前道:“良媛放心,奴婢把那段奉仪打发了,真是搞不懂她,殿下都离京了,她还巴上来做……”
紫玉正小声嘀咕着,沈雨燃忽然转过身,冲她弯唇一笑。
饶是自幼侍奉沈雨燃,对她的美貌早已习以为常,紫玉仍是被这一笑震慑住了。
“良媛……怎么这样欢喜?”
沈雨燃当然欢喜。
她站在廊下,眺望着院里和院外的绿荫,只觉得心神荡漾,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晴天的畅快。
萧明彻走了,再没有人能赖在悦春阁不走,没人能霸占她的床榻。
她伸手拔下那只金累丝双碟簪,交给紫玉,然后快步回了屋子。
日子总算是清静了下来,唯一要做的事,便是等待。
等了五日,门房那边终于递来了消息,说傅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