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死,是徐宛宁和池玉合谋所为?
沈雨燃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徐宛宁一直视太子妃之位为囊中之物,对她的恨意自不必说,池玉深爱着萧明彻,为了能留在萧明彻身边甘愿假扮太监,这份情指不定比徐宛宁还深。
她占了太子妃的位置,也占了萧明彻的发妻之位,她们如何能忍?
徐宛宁出身公府,有贵妃姨母,又有祖荫庇护,在东宫根基深厚。池玉是萧明彻亲自训练的死士,武功高强,最善用毒和易容。
这两个人联起手来,想要不着痕迹地谋她性命,的确如探囊取物。
她猜到了在明处的徐宛宁,却始终猜不到池玉。
真是可笑,上辈子她拼了命想要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道,这一世居然轻而易举从萧明彻口中得知,实在有些讽刺。
沈雨燃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燃燃。”
听到萧明彻的声音,沈雨燃回过神,提起精神朝他浅浅笑了下。
“太子能将此二人绳之以法,着实大快人心,料想那短命太子妃地下有知,该是感恩戴德了。”
萧明彻听着这些凉薄之语,眸色幽深。
盯了她片刻,等着她别过脸去,方缓缓开口:“活着的时候没能护好她,死了之后做什么也无用,千错万错都是他,是他无用。”
短短几句话,恰恰戳中了沈雨燃的心事。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笑容亦是无力。
“是那太子妃自己无用,斗不过旁人,全是因为她不自量力,才枉送性命。当初遣散东宫时,她本该自行离去,即便重返东宫,也应有自知之明,甘居妾位,将正妃的位置让与贤人。”
萧明彻静静注视着她。
元夕那日,段清澜自陈重生的那些话,他已然明白了全部。
沈雨燃进东宫时的锁心结,她对他始终疏离的态度,她在悦春阁不肯承宠的坚决,以及,她在东宫遣散前那些未雨绸缪的安排。
种种迹象都证明,她跟段清澜一样,都是重活一世的人。
只是他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事。
而段清澜的话将这最后的疑点彻底打消。
沈雨燃对段清澜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她从不亲近段清澜,却总为段清澜说话。
如果段清澜重活了一世,那么沈雨燃……
想透了这一点,萧明彻知道自己所有的梦境都是真实的。
所有梦到的事,都是前世在他和沈雨燃之间切切实实发生过的,那些欢爱,那些争执,那些决绝……
他遍寻京城,找到了沈雨燃做工的那间脂粉铺子,也找到了在小巷深处那间破败的屋子。
站在那间铺满回忆的屋子前,他终于想起了前世所有的事。
他离开京城,想要尽快解决掉静王、梁王这些麻烦,让自己快些拥有保护她的力量。
他如今只是庶人,太弱了,实在太弱了。
分别这些日子,他日夜冥思苦想,想着要如何跟她挑明。
他不能承认自己知道了前世所有的事,只能将一切推到段清澜身上。
前世的沈雨燃恨透了那个他,心灰意冷,绝不会再原谅。
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唯有一个办法。
“燃燃,我不会逼问你,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解释?
沈雨燃听着他笃定的语气,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
她那些托词可以唬得住段清澜,却绝对唬不住萧明彻。
夜风徐徐拂过凉亭,仍是暖融融的,沈雨燃周身却浮起了寒意。
她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居然就这么被捅破了。
如果没有段清澜,就算她自己告诉旁人重活过一世,旁人也未必相信。
偏生段清澜在萧明彻跟前亲口承认了此事。
段清澜说出了前世那么多事,以萧明彻的聪明,自然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故事既然说完了,我回屋了。”
沈雨燃兀地站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然而萧明彻动作迅捷,几乎与她同时起身,他大步走到她伸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萧明彻,你……”沈雨燃几乎咬着牙道,“你要我听故事,我听完了。”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低声道。
沈雨燃去掰他的手,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燃燃,从前是我不知道前世那些事,不明白你为何那么做,现在我都懂了,你别离开我了,好吗?”
他的声音低到喑哑,姿态更是低到了尘埃里。
然而他这几句话不偏不倚,恰恰说中了沈雨燃的愁苦。
“从前你不知道那些事,所以你对我苦苦纠缠,如今你既然知道了缘故,就该痛快放手。”
“不。”萧明彻答得异常坚决,“燃燃,你不能这样待我,是前世那个人负了你,不是我。”
“他是萧明彻,你也是萧明彻。”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对吗?”萧明彻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前世的他没能保护你,也没有信任你,可我不是。燃燃,你知道的。”
这一世,他的的确确护过自己好多次。
最早是在西山桃林出手阻挡疯犬,后来是在地宫里朝静王下跪求生,然后是现在,他来到了时疫汹涌的平州城。
他的确跟上一世的萧明彻不一样了。
沈雨燃轻轻闭了闭眼睛。
“萧明彻,我做不到的。”
“怎么做不到?”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前世那些事,想起你跟徐宛宁同进同出的恩爱,想起你和徐宛宁一起用宝石堆的那个雪人,想起你们一同从宫中赴宴归来的模样,这些事,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大风小说
萧明彻知道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她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听着她轻飘飘的声音,他的心像被人用拳头狠狠捏住了一般。
可他不能言明内情。
沈雨燃永远不会原谅前世的自己,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只能跟前世的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数日以来,他辗转反侧,斟酌着说辞,只待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