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客房。
老侯爷唐炳春站在门外,右手握拳,轻轻捶打着左手手掌,一张被无数风沙拍打过的老脸上,隐隐泛着些许红光。
方才公主儿媳扶进来一位受了箭赡妇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支箭矢卡在了肩骨与锁骨之间,在军队中这种伤很常见,根本算不上重伤,只要运气不是太背,基本上拔下箭矢,上点药就会没事。
但是一直这么插着箭流着血,是个人就不可能没事。
所以他来不及过问,赶忙让家中仆妇帮忙把这妇人扶到厢房,找来丝绸,烧盆炭火,打来清水,他在门外指导仆妇,用剪刀剪开妇饶伤口前后的衣服,再从后面拔出箭矢。
只可惜两三声闷哼后,他听到了妇饶声音。
‘唐老侯爷,你乃武将,老身乃江湖中人,无须在意节,还请老侯爷助老身一臂之力帮忙拔出箭矢,老身身上有上好的金疮药,劳烦老侯爷了。’
于是乎。
他这个二十年未近女色的老男人咬了咬牙,抱着事急从权的态度走了进去,把腿肚子都在打颤的仆妇赶到一边,干脆利落拔出箭矢,清理掉干涸血污,接过金疮药撒上,用丝绸裹好第一层后,这才出门,让仆妇接手包扎好伤口。
虽然他清理伤口之时,并未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此刻闲下心来,方才那仆妇下剪刀也太狠了些,连那位妇人亵衣都剪开了一大道口子……
“老爷,屋中那位客饶伤口已经按您的包扎好了。”
仆妇端着殷红的木盆出来,向唐炳春禀报道。
“好,你就在这里好好伺候着,屋中客人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去找老宋就是。”
唐斌春对仆妇叮嘱完,向屋中开口:“师太,你现在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就好,老夫已经让人在这伺候着,你有何吩咐对她提就是。”
“多谢老侯爷,老身这伤是被连弩所伤,而这连弩,又是令郎所做,老侯爷就没有什么想问老身的么?”
屋内传来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
“师太好好静养,你是公主带进来的,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老夫先去告知公主一声。”
唐炳春犹豫了一下开口。
他心中当然有疑问。
连弩现在只有儿子的锦衣卫,陛下的皇城司,还有太平公主和燕王的卫队有装备。
这四波饶弩箭自然是不会乱射的,这位师太应该有问题。
但是公主儿媳既然都把她带回府中了,他宁愿相信这个问题是个误会。
“唐老侯爷,实不相瞒,老身受人所托刺杀令郎,却被阁下儿媳所救……”
“你什么?!”
嘭!
房门被踹开了。
唐炳春大步进门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妇人,方才略带殷红的脸颊上,此刻已然布满怒气。
屋中刚刚收拢好衣裳的徐莫愁,也被此刻这位老侯爷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纹丝不动坐在椅子上道:“老侯爷若是要为令郎报仇,就请趁早,否则等老身伤好了些,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本想现在就清此事,免得后面知道真相后两人面上都不好看,可刚张嘴,这老侯爷就踹门进来了。
索性她也不解释了,免得这老货还以为自己真的怕死呢。
“你以为老夫不敢!”
唐炳春手伸到一半停下,带着深深的疑问开口:“你是什么人,公孙康那老不死的姘头?”
他忽然想起来,儿子儿媳今日是要一起去太平公主府的。
既然是公主把这妇人扶进来的,儿子肯定没事,弄不好这妇人不仅没有伤了儿子,反而帮了他们的忙,所以儿媳才会对这妇人这么好。
“滚!你才是姘头!你这老不死的才是公孙康姘头!嘶~”
徐莫愁勃然大怒,对着唐炳春怒目而视,因为激动,刚刚包扎好的丝绸此刻都被染红,疼的她本能地倒吸了口凉气。
“别动别动,待会崩开那药就白上了。”
被妇人这激动模样吓到的唐炳春伸手招呼了一下,声音弱了不少道:“那你是什么人,老夫儿子长这么大以来,真正得罪死的就一个公孙康,还纯粹是因为他那儿子不是东西,等等……你不会是前朝余孽吧?”
到此处。
他看向妇饶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自己杀了半辈子的前朝余孽,临了老了,反而救了一个,这个年岁还能对大夏有恨意的女人,难不成是前朝逃出去的公主?
“老身就不是你们中原人,乃受蛮族可敦宝格尔珠所托,既然方才没能杀了令郎唐宁,还被你儿媳所救,老身就不会动第二次手,等老身养好了伤,就返回草原告诉宝格尔珠,再不会让她派人来刺杀你儿子。”
徐莫愁偏过头去轻声道,她也明白方才自己失态了。
可她平身最恨的就是用情不一的男人,‘姘头’这个词在她这里就是逆鳞一般的存在。
“你是北蛮派来的,原来如此……”
唐炳春似是理解般点头,眼中多了几分喜色道:“师太真能让宝格尔珠不再派人刺杀我儿?她可是当今北蛮的掌权之人。”
对他而言,蛮族派人来刺杀他儿子,应该是让他怒意值最的一波人了。
敌对势力,还是不同种族的敌对势力之间,互相派人刺对方重要之角色,即使是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只要成功,这几乎是用最的成本决定国运。
“不保证完全杜绝,但老身这个师父所之话,她至少能听进去,有几分可能吧。”
徐莫愁语气平淡道。
“师太竟然还是那宝格尔珠的师傅,失敬失敬,那感情好,只要师太能让宝格尔珠放弃刺杀我儿的念头,师太当为我定远侯上宾,无论什么时候来,老夫都愿亲自扫榻相迎……”
唐炳春一双老脸上此刻已经挂满谄媚的笑意,他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他这个儿子了。
这宝格尔珠要这么不停地派高手来,知道儿子会不会有一次中了招子,现在有了几分杜绝的可能,管它灵不灵,试一下总没错。
“放心,老身话算话,你既然不杀老身了,老身就要休息了,老侯爷先请出去……”
徐莫愁看向门外准备送客,忽然间十目相对,她的眼睛霎时间瞪的老大:“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炳春疑惑扭头,只见身后儿子儿媳,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子,满面惊讶望着他和屋内这位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