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提醒说,接下来自己去找其他村民租山时,村民们会要求更高的租金,林东当然清楚唐韵说的没错。
现在这将近十亩的山林,林东租了一年,总租金五千五,不到六千,平均下来一亩山的租金,大概六百块。
平心而论,在种粮大户租村民的水田时,行价也只有每亩四百块的样子,林东租山的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
但村民们看到自己种植药材赚钱,也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山林,必须向他们租山,他们打算拿山林当筹码,要求自己提高租金,也不足为奇。
“在这期的租约到期之前,我不会临时提高租金。”
林东和唐韵说道,没有经过思索。
毕竟,林东以前也考虑过唐韵说的这个问题。
“为什么?”
唐韵像产生了兴趣的样子。
“很简单啊,标准得统一。”
“给后面的村民更高的租金,最初爽快将山林租给我的那几户村民,心里面肯定不舒畅。”
“我不给这几户村民补偿,会寒了这几人的心。”
“我若是给了补偿,哪怕补偿的钱很少,那也是花的冤枉钱,我心里面会不舒坦。”
“所以接下来租其他村民的山,我只会给相同的租金,在租山这件事上,生意就是生意,我不会因为其他村民要求涨价,碍于情面就答应。”
林东只会将自己租山这事,当成生意看待,不会去考虑和村民们是同村人,沾亲带故什么的。
当然,村民们嫌自己给的租金少,不同意将山林租给他,也是他们的选择。
“可你用这套有些生硬的办法去租山,怕是不会太顺利。”
唐韵的美目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但仍然不动声色,专挑棘手的情况问林东。
“不涨租金是针对这一期的租期,这期的租约还有十个月到期,我变通一下,向其他村民租山时,租期定为十个月便是。”
林东笑着道出了自己的另一半办法。
唐韵立即明白了。
林东这么做,第一能让所有将山林租出的村民,心里都保持平衡。
后租出的村民,会觉得林东做了让步,让他们白拿了两个月的租金。
而先租出的村民,见到林东没涨租金,只是给了一点小优惠,他们也不会心里失衡,不会有太大的抱怨。
第二,今后林东租的山林,租期就会统一了,新一期的租期不管是维持原价还是涨一点租金,林东都很方便操作,不用担心厚此薄彼。
而唐韵认为林东这么做,还有最重要的第三项好处。
“林东,我很同意你说的,向村民们租山这件事就是一门生意,谈生意就得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能随意让步,你比我早明白。”
如果林东当“大好人”,既给后面的村民提高租金,又给先前的村民补偿,虽然总的钱很少,可能也就三千块四千块的样子,看似能“圆满”地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但这么做,林东就是烂好人!
因为这么做的话,林东是一味想满足别人的需求,自己却吃亏,出冤枉钱。
而租山这事,本身就是一桩生意,林东碍于情面做出没必要的妥协,一是亏钱,二是会让村民们觉得林东好说话,甚至好欺负,下一期的租期开启时,很可能会提出无理的要求。
唐韵当年就吃过这种亏,当了一回烂好人。
“你以前和村民做生意让步了?”
林东听到唐韵说自己比对方早明白,不由问道。
唐韵点了点头。
“那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两年前,她的事业小有起色,村里人都知道她在外面创立公司获得了成功,认为她很有钱,当时已经退休的老村支书找到她,希望她可以想办法在村里搞个项目,让村民们创创收。
雪润医药集团的主营业务就是生物制药,大部分涉及生产的项目除了要用到专业设备,配备专业技术人员外,还要求无尘甚至是无菌的生产环境,显然这些项目没有一个适合搬到桃香村来。
她想婉拒老村支书,但对方不是为了私利,加之不少村民听说后也希望她在村里建厂,家中父母也支持这么做,她认真考虑了两天,才想到了一个项目。
在村里办包装厂。
她租下了村里以前筷子厂的厂房,又投资了差不多八十万,购买了机器,雇佣了几名熟手当技术师傅,准备生产药品的外包装纸盒、印刷药品说明书。
发布招工信息后,总共准备的二十五人名额就有五六十号人报名,这是好事,她选择了自认为合适的人,让这些人带薪跟随技术师傅学习了三天。
三天后上岗,起初的半个月,一切正常,之后抱怨的声音就陆陆续续出现,一天比一天多。
有说她的包装厂一天做工时间太长了的。
有做工时懒懒散散的。
有埋怨她都赚了大钱却不肯提升工资的……
总之,这些人开始认为,既然你唐韵也是桃香村的人,那很多事就能向你提要求了,比如工钱就应该马上增加,毕竟你设厂是为了给村里人创收,你这么大一个老板,让你加点工资怎么了。
当时风言风语挺多的,她感受到了这些人的不满,有所压力,做了一些妥协,比如,承诺每三个月会根据他们的表现,以及包装厂的效益,认真考虑是否加工资。
这个举动,却仍然招来了一部分骂声,说她假大空,说她画大饼,说她是剥削工人的资本家。
但这还不是让她恼火的原因。
她恼火的是,当管理人员以及她本人,试图纠正一些人的懒散态度,试图建立赏罚分明的规章制度,对方嘻嘻哈哈不当回事,认为大家都是同一个村的,弄这么多条条框框干什么。
可想而知,包装厂的管理有点乱,效益也不如人意。
包装厂开了一个月后,她发现情况不对劲,果断开除了几个人,行使了几次罚钱的手段,起初有效果,但很快又有恢复到以前的趋势。
究其原因,就是做工的村民们认定,他们不是外人,和她沾亲带故不说,还帮她打工,帮她赚钱,她应该睁只眼闭只眼,大度一些。
但他们却不曾想过,她花钱弄包装厂,他们来上班,上班总不可能跟在家里一样随随便便。
何况,她不是没做让步,带薪培训,给员工买保险,休息间提供茶水和小零食等等。
那时她很失望,也失去了耐心,恰好集团在扩张,买了新厂房,包装厂搬迁过去更符合集团的利益,她关停了村里的包装厂。
仅仅一个月,她因为旧厂房的装修,就亏了十几万,这单生意总体自然也是亏的。
更别提不少人在背后骂她,在她父母面前指责她了。
事后她总结教训,就是她不该在一开始顾及情面,做出妥协。
她如果一开始就将包装厂的生意,和她其他的生意同等对待,不让村民搞特殊,情况可能不会这么糟糕。
从那以后,她就断了在村里投资的打算。
“这两年我的生意,和桃香村完全没任何关系了,我宁肯每年出钱,资助村里的穷苦孩子上学和孤寡老人的生活,也不愿再在村里弄什么项目。”
“林东,你比当时的我做得好。”
唐韵欣赏林东的做法。
当烂好人,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