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
姜绾看着周遭愈发偏僻的环境,心情好似也随着凋零了的景致一般,变得沉重起来。
最终,几人在一座宫殿前停下,牌匾上刻着昭阳宫三个大字。
卫屹之推开厚重的大门,姜绾抬眼看去,和寿康宫的花香四溢不同,这里很是荒凉,杂草丛生。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昭阳宫重新整修过后,便再也没有妃嫔住进来,太后虽有派人过来打扫,但看着也还是很荒凉。”
想到刘嬷嬷曾说的。
他的生母自焚于宫中。
一个女子,究竟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如此决绝?
姜绾想,她心中定然是有着万般苦楚,却无处可说,无人可诉。
姜绾转过眸子,卫屹之的下颚线紧绷着,眼底是一片沉黑晦暗。
“王爷,以后咱们每个月都来这昭阳宫坐坐,有了人气,自然就不荒凉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上男人的掌心,卫屹之紧皱着的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
白芷等人留在了院中,而殿内,姜绾看着一副画像出神。
画像中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一身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雅而不俗的鹅黄色,淡淡的幽雅,腰间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绦。
头上斜插一雕花木簪,浓如墨的长发简单的挽成云髻,眉心一点朱砂,娥眉淡扫。
“这是母妃二十岁生辰的时候,父皇亲手所画,也是母亲的最爱,那场大火,毁了大半个昭阳宫,唯有这幅画完整无缺的留了下来。”
姜绾忍不住唏嘘。
只怕是老天爷都心生怜惜,所以才让这幅画得以留下来。
“母妃年轻的时候真美。”
她见过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大气端庄的太后,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无疑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但她们都不及眼前画中女子,美得惊心动魄。
卫屹之看过来,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母妃只怕不愿意有这么一张脸。”
“王爷,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妨,你是本王的王妃,母妃若是还在,看见你,定然也会欢喜的。”
“以前本王来这里的时候确实会难过,但以后有你陪着,我相信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的。”
姜绾笑着点头,任由卫屹之扶着自己坐下来,而后,听他说了一个民间女子是怎么成为后宫宠妃,又消香玉陨的故事。
卫屹之生母魏卿禾,江南人士,因老家发生疫情而与父母外出逃难,父亲在途中去世,后随同母亲去往平州的外祖家。
魏卿禾的舅舅余泰在平州知府下面做事,唯一的妹妹和外甥女来投靠,自然是热情的接待,让她们母女两个安心的住着,舅母对这个贴心懂事的外甥女也很是喜欢,甚至想着将她许给娘家知根知底的侄子。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的话,或许魏卿禾真的就只是与一个普通人成亲,婚后过着相夫教子的额生活,日子可能平淡了点,但也温馨。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魏卿禾舅母本已经和娘家说好,只待她十六岁生辰过了,就给两个孩子将亲事办下来,偏偏也是在那前一个月,意外发生。
魏卿禾心疼舅舅整日在府衙忙碌,于是提着亲手做的饭菜去送饭,她本就是那里的常客,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去了一众人等办公的地方。
也就是那一次,她被年轻的帝王一眼相中。
三日后,一道册封的旨意送到了余家。
她被册封为容妃。
平民女子一跃成为宫妃,那段时间,余家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魏卿禾却哭成了泪人,几次自缢,最后,是在母亲再三恳求下才终于放弃了自尽的念头。
她们孤儿寡母,是得舅舅舅母一家收留才得以平安,如今圣旨已下,如果她死了,那余家必然会遭罪,她们不能那么自私。
半个月后,圣上回京,从此世上没了魏卿禾,有的只是容妃。
帝王炙热的情感岂是一个没经过情之一字的少女能够招架的了的,容妃很快就沦陷在皇上的深情之中。
容妃得圣上专宠了五年,五年后,终于怀有身孕,于次年生下卫屹之。
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受尽了恩宠,卫屹之周岁之时,皇帝便要封他为储君,是一众大臣在清和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打消了念头。
此事过后,容妃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将宫门紧闭,始终不愿意见皇上,后来,门庭若市的昭阳宫,变成了冷宫。
皇上又有了新的宠妃,似乎真的将容妃这个人给忘记了一般,直至卫屹之十岁那年,她被母亲支了出去,再回去的时候,昭阳宫内已是一片火海。m..cc
容妃没了,皇帝也魔怔了,半年的时间,让人带了几十名女子入宫,那些女子,身上总有一处和曾经的容妃相似。
是卫屹之不顾阻拦,闯进了清和殿,没人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日过后,皇帝就病倒了,立了长子为储君,监管国事。
三个月后,皇帝驾崩,死在还没有修缮好的昭阳宫,怀中抱着容妃的画像。
殿中静默无声,姜绾起身,紧紧抱着卫屹之。
她没有见过那位帝王,也没有见过容妃,只是听了个故事,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
卫屹之作为他们的骨血至亲,心中只会有着比这深于千百倍的难过。
“官人,母妃和父皇他们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在那里,他们会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儿女成双,把这辈子留下的遗憾都会补上。”
“会吗?”
“会的,他们现在过得一定很好,他们也希望你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