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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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还都已然是近一月又半前的事情,现如今的长安街面,正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加之自东都,陆续有数万户之多,迁移至长安,与以往相比,更是多了许多非凡的热闹。
不过繁华之下,便是无尽需要留意之处,还都之后,无论城内城外,宫内宫外,亦乱象丛生。
迁移者众多,寻找住处、置办房屋时,财物无论随身或放于家中,难免现于人前,因而偷窃、盗难频发,乃至太极宫一带亦偶现恶案。
凡人于不安定时,常疑神疑鬼,哪怕圣人亦是如此,更莫提东都异骨案才休。
圣人正值多疑之际,因此着禁兵,加强了宫外巡视及防御。
父亲为戴罪之臣,为其子的敬诚此时,不论情愿与否,都当领下这项职责。
他携右卫,主在人流众多的西市一带布防布控。
西市不仅为众多四面八方而来的商贾、小贩、买客聚集处,且周边住户众多,各教各类更是遍布诸坊之中。
此外,西市一带佛寺密集,拜佛求褔者众,尤其在窃案、盗案频发的当下,求神佛保佑平安的城民更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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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拜佛处,香烛烟火气弥漫。
有人因财而寻求庇佑,则有人就会因他人求财,而生财。
东都水祭及异骨症的处理,算得上及时,但也无法阻止与其有关的传言,随迁移的诸多人口,至长安。
因此民间对还未确定举办的西京木祀,就已颇有质疑和怨言。
至长安之后的圣人,以及一众大员,更是对木祀颇有忌惮,且主导祭祀的丘真人,到底还是补在于人世,由此,很快宫中便传来旨意,以真人羽化,无人主持祭祀为由,中止了木祀。
圣旨其中一处颇耐人寻味,言“圣人体察民情,不以奢靡为纲,举庆贺还都之祭祀大典”。
水祭花钱何止万万千,至此刻举办木祀前,反倒“不以奢靡为纲”?
字里行间,都透出这道圣旨,是圣驾至长安之后,大员们至长安城中入住,听闻风语才向上进言,最终商议定下的。
加之派遣禁军往宫外大范围巡逻,足以说明东都异骨案后,自圣人至朝中诸臣,对或存于民众之中的不安因素,心有余悸。
“整日都在这烟火之中巡逻,归家后,显四处倒有腌臜臭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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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正在布政、醴泉两坊散漫步行的右卫禁兵,边向同僚抱怨,边以衣袖挥舞,驱散烟气。m..cc
“怎是因烟气,才有的腌臜臭气,如吾等此般,自长安生,安稳做着太极宫散兵首领,现如今阴差阳错入了东都兵之人,哪时哪刻嗅不见臭气。”
另一人四下察看,见随行的大多都为自己相熟之兵士,说话便大咧洒脱了起来。
“听人说,旧都闹异骨案,千余人暴死,似人间炼狱,眼下还了都,如此可好,把东都人都驱来长安了……”
“嗐,可说此事不是,于街面上,你可见过那些身患异骨症之人,言说有何奇药,那浑身的半截断骨,啧,何人又说不是人间炼狱。”
“莫说是患症之人,”另一人瞥向几名跟在队伍尾端的原东都紫微宫禁兵,“就像这些东都兵,其中有人半身是癣,身上阵阵鱼臭,也不知是因何故。”
“照你这么说,这都城真让上位还对了,”起初这人感慨道,“可惜苦了吾等本就常住于长安之人啊。”
“那又如何,还能生何事,再迁一次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阵阵怪笑引得路人侧目,“此话可不敢当众胡言啊,哈哈。”
“嚯噫!”两人同时向一行胡乱奔跑的路人大叫,“何事俱向前拥?此等官宅群落之坊,岂无了礼仪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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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曾听闻十五钱一炷,若论价,足三斗米才够一炷香钱,价要再高,我可得与你合买一扎半扎了。”
“十五钱?!”两人谈话间,身前一位绫罗绸缎、遍身贵气、商贾模样的人转头搭话,“物以稀为贵,这般奇物,卖至五十钱、百钱一炷,又如何?往常即便手边钱财取之不尽,又从何处可得机会以买入手?”
“想必兄台是富贵人家出身,十斗米换一炷线香,纵览长安,也未必百十家中有三五家,肯真金实银来买。”
“此言差矣!”富商拱了拱手,“其香曰和琢香,以火燃之,稍许接触,顷刻间便出烟,烟气之色呈天青,其味堪称非人间所有,于天宫亦不多得。”
富商说得眉飞色舞,而两名兵士也无法反驳。
和琢香自还都之始,便在长安城中贵胄之中传开,无论皇亲国戚,抑或权倾一方之大员,自己与家中年轻后辈,皆以拥此香,为其身份之象征。
而和琢香的售卖,较其香之稀有,更显独特,有身份之人,自有办法弄到手,而普通无来路之人,也可凭眼下的办法,在偌大长安城中随机某处,若有缘偶然遇见,以售卖者的规矩,按量不多取买,也是可能的。
此香不仅香气独特,更关键之处在于有其专属疗愈效果,明明是烟熏火燎之物,偏又有安平消躁、顺气润心的功效。
关于和琢香的传闻,更是令人惊奇,传说其制作秘方有上仙指点,所用材料更是非轻易能得。
大唐之中僧侣、道人无数,但可堪称为高僧、真人之人,却数量寥寥,但依然算得上一众,其中到底是何人指点了和琢香,便可成为一个在街头巷尾论议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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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人,往往都在队列最前方,可买取至多的和琢香,之后所剩不多,由队列其余人哄抢。
一面是未必哄抢得到,另一面是有人出高价买取靠前的位置。
因此很多跟风而来,想借和琢香赚一小笔的百姓,自然会为了钱财动摇,就同如今此时,被两名兵士和富商设的骗局勾了去。
这时兵士所排位置逐渐向前,至能基本能买到和琢香时,凭借自己手中横刀以及禁兵身份,恐吓几名仍排在前方之人,确也不在话下。
而富商一端,只要不断以高价哄骗迎上来的百姓,迟迟不成交则已。
如此一来,分毫未出,兵士还能靠前,顺利买到足量和琢香,何乐不为?
就在兵士朝前,昂起头看直面方位,只剩不足十余人的队列,暗自窃喜之时,富商一侧传来让他二人不安的动静。
“不曾想长安街面,还有官兵与商贾勾结,为此小事诓骗百姓之事,吾等自东都而来的田舍之人,亦真乃眼界大开……”
两名兵士面朝那一处看去,是一名同配横刀,衣着却并非军中、武侯打扮的男人,正揪着富商的衣领,言道。
这人身边还站着一名年岁更轻,面容姣好的少女,此刻拉住年轻人的衣袖,“阿兄!休要动气,阳娘子、协郎君遣吾二人至此,并不为此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