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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狱中巧遇
    颜娘自太极宫北衙卫狱转出,转而被囚禁于长安县狱已近五日。

    前后近半月光景,即便是生性本愿闹中取静的颜娘,心中也生出许多烦闷来。

    所幸之事是,较北衙卫狱而言,长安县狱内还多有些人气——下到小偷小盗,上至杀人放火,长安城中犯案的,十有三四都率先被关押于此处,静候之后发落。

    不过与这一干犯事之人不同,因所犯之事与常人不同,且尚未最终定罪,而将她移交之人又是禁卫,不止狱卒,就连狱官也不敢轻易招惹她,故而颜娘得以好吃好喝被囚于县狱,还能独自一人“享用”一间囚室。

    可只一条,除必要之外,任何人都不可擅自与颜娘交谈言语。

    故而,他人被囚,只觉狱中难捱,或祈被释放,或求速死,只颜娘一人,对狱中长时的死寂感到厌烦,唯求能听到些许人声。

    有新犯人关入时,狱中才稍显喧闹些许,凡县狱之外发生何事,亦只能自此时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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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时分,正是颜娘胸中郁结稍事缓解一刻。

    恰是此一回,又有三人因街面斗殴,在官差到场后,还不消停,于是被狠狠拿下,关入县狱。

    三人一看便是惯犯,入县狱之后还与一名狱卒攀谈了几句,说了几句吉利话,其中一人瞥见颜娘独自一人被关入一间囚室,连忙央告狱卒,将他三人关至颜娘邻间。

    “囚于邻侧,倒不难,只一点,上头可再三告诫吾等,现也说于你几人知,无事莫要与此女之间,生太多瓜葛……”狱卒见颜娘死死盯住自己,当即收了声。

    “总之你三人十数日便出去了,妥帖待着,莫生事便罢。”他颇显忌惮地欲离开,还未转身就被三人中一人一把拉住。

    狱卒怒瞪此人一眼,“白三子,尔与我竟熟稔至此了?”

    那被叫做“白三子”之人身形高大,只以面相看,却颇显善气迎人,尤其挤眉弄眼对狱卒谄笑之时,“梁兄,小弟也是一时情急,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白三子一边赔不是,一边以手轻拍狱卒衣袖衣摆,做出拂去衣袖灰尘之状,讨好对方。

    “只梁兄此一去,再想见到梁兄又不知是何时,有些事由,还是当面问明,才安心。”白三子双手扶住此梁姓狱卒小臂,将他带移至一旁,小声打听,“此女生得颇有些姿色,是何来路,怎于县狱之中,得独占一间屋子,甚有卧榻、桌椅?”

    “该你知之事,知;不该知的,休要打听!”狱卒低声呵斥,又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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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兄,梁兄,你知小弟素有好打听奇事之癖好,小弟还要于此处关上几日,若无事可琢磨,一个时辰甚于一日,倘若烦闷之至,再生事端怎好?”

    “白三子,在外孟浪惯了,现如今于跟前,也敢轻言威胁之语?”

    “怎敢……”白三子谄笑不止,“岂非当下梁兄见识多些,我白三子愿与兄多学几句官话。”

    此一句将狱卒逗得发笑,“孟浪子,说与你知,切莫于别处胡传出去,但凡此数日于狱中闻得此事,是你重提,又将其传说出来,少不了扯了你的舌头!”

    “喏,喏!”白三子听过这番威胁,不惧反喜,“小弟洗耳恭听。”

    于是,狱卒将同为道听途说而来的有关颜娘之事,悉数说与白三子知。

    “真真万千世中,无奇不有,梁兄所言此项,吾等小民虽整日于城中,却从未听得。”

    “怎从未听得,‘和琢香’未听闻过?‘颜娘’未听闻过?”

    “此一般自是听过,然何‘僵血’,又是回鹘作乱,真真未曾听闻,”白三子仍在咂摸方才得知的全部事项,忽而醒悟过来,“梁兄,才方不知是梁兄未提及,或是小弟未得听清,此独占一室之女,莫非就是‘颜娘’其人?”

    “糊涂,若非颜娘,街面这般女子未有一万,亦有八千,都抓来与你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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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兄你不知,那一行约有七八人,此般酷热之下,一行人蓑衣、斗篷,无有缺之,”白三子面露厌恶,“这还不止,此一行体味恶臭异常,尽是死鱼烂虾气味,以蓑衣、斗篷将其味裹于身周,路人闻之皆掩鼻,如此,我等岂能不管。”

    “遇这般事项,稍行劝说即可,怎还动起手来?”狱卒不解,双手撑于栅栏之上,凑近观察白三子的伤口。

    “说得就是!起初只想好言相劝,谁知那一众并不领情,只顾埋头径直向前行,旁人尽以为是我等为难于他们。”

    “于是小弟只得拦住他们去路,须问个清楚,这西京街面上,岂能有此般见到我白三子扭头便走之人……”

    “勿絮谈!只言双手之上,这遍布刀痕从何而来?!”狱卒失了耐心,怒言道。

    “梁兄勿动气,方才小弟亦言,双手之上并非刀伤,而是与他几人缠斗时,为其身所划伤。”

    “其身?其身是何物?”

    “身!”白三子拍着自己的手臂、半身,“周身之身!”

    “白三子莫胡诌,何人能以其身致这般伤痕,莫不是浑身裹了碎刀片,你所见之人,还是人形否?哎,你二人双手摊平,由我细看看。”【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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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说】

    狱卒和白三子这番动静,引得原本死气一片的狱中有了些生气,无论哪间囚室,都有目光朝向这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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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两人听话照办,将衣袖撩于肘部,狱卒仔细观察,“还说未动刀具!你等平民,如何有胆于街面动铁器?”

    “梁兄!”白三子只恨不能穿过格栅,握住狱卒的手,“如何说才肯信我等,此伤确非铁器刀剑所致,而是这帮不明来路之人,身周长有之鳞片。”

    “至此时还在调笑、妄言,白三子,尔实无药可医。”狱卒笑着转身要走,却被眼疾手快的白三子再次一把拉住。

    “梁兄,我白三子岂是妄言之人,梁兄既不信,我亦无可奈何,只斗胆拜请梁兄嗅闻我手之似刀伤之处……”

    白三子言语之恳切,让狱卒不得皱起眉头,示意白三子将双手抬起,反相握拳以手背冲向他。

    这时就连本只想听听人声解闷的颜娘,这时也缓缓移走至囚室墙边,紧贴墙根站着,听一墙之隔的动静——其实也不必以耳听,颜娘为香匠,鼻子灵过他人许多,只凑近片刻,便嗅闻出狱中腌臜浊气内,突有一股非同于寻常的异臭。

    狱卒却无这般缓冲之机,险些被这般异臭熏至后退。

    如此他不再质疑白三子所言,却也不知这将指向何事,只再问了几声其一众何在,得到因官兵至,场面一度混乱,并未留意那一众人之去向后,又叱责了白三子一句“无事生非,与官兵胡闹甚”,转身而去。

    白三子也未再唤他,只是自己困惑嘀咕了一句,“本在街面一切尚好,究竟自何处来的官兵?”

    “白三子。”一句女声唤名,将白三子惊得一愣,辨清是隔壁颜娘开口后,攀着格栅尽力探出手招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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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唤我?”言语之中几近猥琐,而颜娘更要紧之事欲问。

    “你言其数人,身周附有鳞片是何意。”

    “只以娘子于我白三子有在意,原是好奇此事,”白三子显然颇为失望,但不想错过与颜娘相谈之机,“意同我言,那七八人手臂、身周,偶然瞟见其中一人胸口似亦有鳞片。”

    “所谓鳞片,作何模样?”

    “鳞片,鱼虾体外那层硬物……”白三子自己解释都觉可笑,但念及颜娘在问,还是忍住笑意继续说道,“不过略大些,一片足有鱼际大小。”

    说罢还与其他两人确认,“娘子不知那物可自行开张,那几人一怒,鳞片便竖起些许,由此才在我等以拳击打时,有这般印记。”

    白三子说着,将自己的一只手勉力伸出至颜娘可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