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有云:天垂象,圣人则之。
正因自古而来,尤以汉全盛之时,以向上呈禀“天人合一”“天人感应”“阴阳五行”而大获上位青睐、支持之董氏仲舒,亦向上提及天象与自然灾异,或与上位治国为政有极强关联后,上位、皇族与一众高阶之人,皆以观星、占星,用于一国之中无论理政治国,抑或出兵用兵,乃至大典祭祀之预测、参考。
而后数百年间,几近所有登上皇位之人,都天象作为重大指向,以此来调整自身于一国之内政外交方略。
本就以得成从中原厚土开天辟地而来,数千年间所生之首一位女皇,而备觉自身颇受上天眷顾的武后亦与她之前任何一位国君无异,皆以天象为自身治国理政之时之重要参照。
武后朝之前,为观天象所设官衙谓之曰“太史局”,设太史令二人,太史丞二人,书令史四人,为的是“掌观察天文、稽定历数,观日月星辰之变,风云气色之异,并率其属而占候”。
所行之事除对天象长久观测与记录外,还要将所观测得来之天象,细行一番释解与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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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天文者,所以察星辰之变,而参与政者也”,设立太史局之最终目的,终归是为国君治国理政,以搜集、论证乃至制造天象记录,以便颁布、施行国策。
自高祖开唐为始,至高宗与武后“二圣临朝”,国力日渐强盛,以至仅有如此规制之太史局这般官衙,亦更显举足轻重。
故而无论天象观测,或是详细记录,涉猎范围皆甚为广泛,不论寻常之日月运行、星辰分野,还是奇观异象如日蚀月食、五星凌犯、客星占主、妖星冲牛等等,皆事无巨细地由太史局录述为书册。
其中这些奇观异象尤其要紧,太史局不只要对其进行极为周详之观测,还要于所见进行详密释解,以揭示此般异象背后之含义与启示,而而后上呈至圣人处,以便圣人将其中含义及启示,与正在进行、或即将发生之重大国事,相互参照,从而自颁旨至施行,都可以“天命所指”作为配合,以便百官万民置信。
嗣圣元年九月,武后于长安,贬当今圣人为庐陵王,改元光宅,改前东都为神都,同时令尽数大唐旗帜皆从金色,官服颜色、职省名称一并改易,赐宫城名为太初宫。
正是同年,武后下令将太史局之规制,尽数并入浑天监。
次年,即垂拱元年五月,武后诏令,复前章怀太子李贤之雍王爵位,由其子李守礼继承为嗣雍王,彼时李守礼年岁才方十三,于诸多事项并不甚了解,继承王位却不知当如何作为。
偏正是此时,一次误入浑天监的经历,使年纪尚轻之雍王,接触到所谓“占星问卜”、“天命人为”、“皇权天授”之许多事项。
然于彼时雍王而言,皇室、皇家、皇权与他实无太多相干,只那浩瀚苍穹、日月之变、星辰之象使他倍感趣味激增,因此一面应付皇室课业,一面得闲便于浑天监中,参学详观星月、占卜天象之术。
如此五年后,载初、天授元年同年之际,时值九月,一日神都城中狂风大作,明明为白日,天色却如墨洗,好奇者仰头看天,只见原本碧空如洗,却忽而密布乌云,云中闪电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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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至暗处,以手指缝隙窥察太阳,由此才知生了日蚀——浑圆的日头,全貌橙红,一时竟似黑底白玉制成的圆盘,张目亦可直视。
是日,此日之全蚀之异常之状,足足持续近一个时辰,正所谓“至阳转阴,破旧立新”,日蚀之相时常被解为国君之行,失德失政,应当及时进行罪己、整改,才能保证一国之甚佳情状,向将来延续。
此时武后只临朝,为当今圣人四弟——即彼时圣人李旦之辅佐,浑天监占星官还未来得及将与日蚀之相相干结论,呈至武后与彼时圣人面前,后几日来自国中各城各处,与日蚀相干文书、奏章便纷至沓来。
而就如各朝各代史书,历法、星象典籍中所记载日蚀之相一样,此一回国中各城各处呈送之文书、奏章中,皆亦同占星官而后呈递上的天象解读一般,所书如“日为阳精,人君之象;若君行缓,则日行迟。人君稍逾常度,则阴浸于阳,行或失中,故应惑所至”之字句不绝于目。
这般可堪呼作特特于朝中圣人之指控,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朝内朝外,神都长安,国中疆域之内各处,皆陆续因日蚀之相,生起一波又一波由官民、宗戚、四夷首领、沙门、道士各界人士共同求请武后,废帝而改国号为周,另联名提出将武后己姓之“武”,赐予当今圣人之要求。
事态忽而发展至此一步,稍能明辨是非之人,便猜得出日蚀之相背后藏有何样密辛。
日蚀之相自然无法作假,但终只是一阵天象,不由人加以利用,又能起何样波澜,自是有人以日蚀之相为引子,有意以此“阴浸于阳,行或失中”之缘由,将彼时圣人架于“无德无能,疏于治国”之境地。
武后亲生四子李旦,就如当今圣人所言,由他为国君,则必然高于当今圣人自身好过多些,自然聪敏过于皇族之中其他人,因此日蚀一事至百官万民、三教九流,皆求请彼时圣人李旦将皇位让渡于生母武后之时,彼时圣人自然晓得顺势而为,成全生母武后这一番运作,于当堂再听得朝臣进言相求之时,自请母后赐姓,由李氏改为武氏。
由此,武后酝酿十数年之废唐另立新朝,所谓“破旧立新”,便告一段落。
唐李一族虽于此十数年间过得极为不堪,然至武后登基称帝后,除曾做过一月圣人的当今圣人同才废为亲王的彼时圣人外,其他李氏皇族,兹由无过分过激之举动——如起兵造反,或怂恿民意抵制大周新朝,皆于新京神都,过得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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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雍王——李守礼便是这些过得安逸的李氏皇族其中一人,武后成功废唐称帝时,当今雍王已然年岁十八,此时不论彼时不懂,又或当懂不懂之事,皆了然于胸。
城中、朝中、曾经此同一片大唐疆域之中,发生这些改变,雍王亦知晓得清楚,甚至于日蚀发生之时,便已猜到将发生剧变——如此便亦是观星所得,由此亦可言,观星反比试探人心要来得真切许多。
武后成了大周皇帝,而李守礼却依然为当朝嗣雍王,此般凡事皆已改变而又似未变之感,让武后与雍王同感奇妙之至。
因此武后将雍王召入宫,口谕是为“有些家事当面私谈”——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圣人与雍王同回忆起当年那段奇妙之中又透出些荒唐的时日,忽而对视无言。
然反倒是相互之间一番对谈,让雍王逐渐回想起当年的些许情形。
久而,雍王才自行说起与武后私谈的详情。
那日武后下朝,便命内侍单独将雍王留下,引至后宫处理文书的殿内。
照寻常,武后除于明堂中与雍王偶有对视之外,再无过多交流,此一回雍王面作平静而心中忐忑地走入亿岁殿,才与武后对上视线,对方竟就开口言声,问得竟是于神都城中是否过得惯之寻常琐事。
武后往日正颜厉色倒是常见,可和颜悦色地嘘寒问暖,确是几乎未曾见过,这让哪怕已然成人的雍王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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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闲谈并未持续几句,便由武后所问激起了精神,“听闻你方年幼之早年间,常于浑天监与众占星官于一处,猜想当是学得相当?”
“与众占星官相较,自是不如,然于可与星术接触之人等相较,想来当是强去些许。”
“说得好,好!气魄甚佳!颇有你父李贤之风。”武后难得舒展面容,作大笑状,“则朕有一事欲问你,与占星相关,不知你可否答得上来?”
“与占星相关……守礼尚有些自信,还请陛下明示。”
“你可知先唐初立,至眼下大周初立,共有过几番日蚀之象?”武后双目炯炯,直盯向雍王。
雍王不由以手指掐算,但无奈近数十年宫中动乱不止不休,无论太史局、浑天监所藏记录书册与典籍,皆散落各处不甚全,故而就算被问及,确亦无法快速回应。
然思及武后难得有此一问,雍王觉不当敷衍作答,只回道,“先唐初立实远久,而彼时典籍或有损,或未及时修复,下臣所知仅自经年至大周初立,共现两回日蚀之象。”
武后笑颜相对,“守礼此一项却是错了。”
雍王一愣,只近十余年浑天监之记载,还算得精确,确只两回无误——头一回于被废国君李哲之文明元年——先皇高宗驾崩前一月,天降日蚀异象,直自日上中天之午时持续至未时。
而第二一回,便是才方结束不多日,致国君李旦退位之日蚀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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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回,确当是无误。”雍王只得小声复于武后。
“而那时下臣与武后确认过两回一事,武后却转而言他,便是那番‘破旧立新’之言语。”
“啊,”雍王陷入短暂回忆,又想起一句,“那日下臣向武后告退,武后才方言道,‘若至朕魂归上天之日,日蚀之象当该是四回了,只两回,便生出千百年来朕这般首位女皇,再两回,却不知当是何样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