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情并不如林副书记预想的那样。因为林里他们到了大队的时候,成虎那个村里唯二的拖拉机手已经点燃火盆,烤了好一会儿的油底壳了。看那生疏但挺有章法的模样,大概是上次林里这么做的时候偷着学习的。
“林里哥,副书记。你们来了啊!”
成虎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这孩子将来肯定是做支书的好苗子。有个当小队长的爹不说,还有这么上进的心思。
“成虎,烤了多长时间了?”
“快一刻钟了。”
“哦!再烤烤,这两天化雪,天气冷,等热透了咱们再走,还能省点儿柴油呢!”
“嗯!”
说罢!林里看送行的人不少,就接过成虎递过来的香烟,两人看着火盆吞云吐雾起来。
毕竟是高升,林副书记又是本村多少年的老支书,所以干部们能来的都来了。
帮着把准备好往后斗里面垫的干草都抱了上去。还有几个同样衣着光洁的村干部在一旁站着和林副书记聊天。看那样子,竟然也要一同去乡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开会。
懒得想这种权利更替的问题。林里看着几乎只有铁这种材料的拖拉机,就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后世大冬天的骑电动车还有个围子挡风呢!现在可好,开上车了,连个暖风都没有。
心里正抱怨呢!就突然想起两轮摩托车加装暖气的视频了。看着柴油机前方那个动不动就开锅的大红色水箱,林里就有了些想法。
见油底壳烤的差不多了,林里撤掉了火盆。
从屋里提了一壶水过来加满了水箱,随后指导着成虎打着了车。
在一阵腾腾腾的声响中,柴油机吐出了一股浓烈的黑烟,随着稳定的运行,黑烟也渐渐散去。
围着看热闹的小孩子们贪婪的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冻的通红的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但被身后的大人给拉了回来。
成虎和林里挤在了前面。林副书记和几位村干部都上了后斗。还顺便带了两位赶集的村民。把不大的拖拉机坐的满满当当的。众人挤在一起,倒也热乎的很。
不过这年头也好像没有什么超载的说法,而且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陷车,带的人多点儿也算是好事儿嘛!
刺骨的寒风扑打着只露着眼睛的林里,前方冒着热气的水箱似乎在嘲讽他的智商。也对,人类的科技不就是从烧开水时候开始的嘛!要是能把水箱改成暖气热水的来源,貌似也是可行的。
窝在后斗的众人都挺熟稔的,因为都围的挺严实,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大。不过林里对他们的谈话没什么兴趣,倒是成虎这小子挺有心眼儿的,听的很入迷,好几次过坑的时候要不是林里拽他一把,很可能就掉到路边儿的雪窟窿里面去了。
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车,大雪过后的山村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路面被遮掩的严严实实,上面一点儿脚印儿都没有,更别说车辙了,一点儿道路的影子都看不到,要不是有路边的农田和田垄作为分辨的参照物,林里都不一定能找到路。
等拖拉机走上较为平坦的雪道之后,林里才有心思打量天地一笼统的冬日雪后荒野的模样。
微风拂过,带走身上的一丝热量。但外壳早已板结的积雪却不为所动,没有丢失哪怕一粒雪花。www..cc
偶尔有干瘦的兔子被拖拉机传来的声音惊吓,蹬蹬的从远处跑过,带起一捧雪沫子,看那受到影响的活动能力,好几次引诱的林里差点儿下车逮兔子去了。
笨重的衣着给予他温度,维持思考的同时,也限制了他的行动。毕竟他现在连看个风景都只能局限在前方130度左右的范围,想回头,那就必须得整个人的往后转才行。
正百无聊赖的放空着脑子,沾着雪花,一路走来早已变得黑黝黝反光的轮胎在雪地上打起了滑。
车头的方向在缓缓改变,林里虽然和成虎把住了车头,没有导致更不幸的后果。但原地打滑空转的轮胎却早已平滑着掉到了路基下方的一个雪坑里面。
拧动油门儿,浓烈的黑烟冒出来,前轮在飞速的打滑,溅起一片片拧的结实的雪片,飞起来有两米高。
这个时候,坐在后斗上的人们的力量就体现出来了。
都不用推车,众人跳下去喊着号子,抬起车头就丢到了路面上。就这,还有几位连下车都没赶上。
从出村就一直摇摇晃晃的赶路,对这个年代没有坐过几次车的人不怎么友好,早已晃的有些难受。
好不容易能停一下,在车上憋屈了半路的大家都有些腿麻脚酸,下来溜达溜达恢复一下精神也是好的。
冬天天气冷,人体的新陈代谢比较快速。所以尿就特别多,而且是天气越冷尿越多。再加上早饭过后收尾的一定是一大海碗的热汤,这个时候也到了排空的时间了。
所以大家很有默契的到路边选了个背风的位置,像向日葵一样,相互隔着一段不至于引起不适的距离,对着沾染了些许黄土的淡黄色的积雪开始冲窟窿。
带着热气哗啦啦而出的水流,在融合积雪的同时,也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痕迹。而这些浅浅的痕迹在低气温的环境中会再次上冻,形成形态不一,颜色各异的雪窟窿。而这很可能在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化雪前一直存在。
与其他人的毫无情趣,光顾着痛快的往外呲不同。林里总是会在日常最为平凡的生活中找寻乐趣。
比如现在,架着水枪的他饶有兴趣的移动着落水点,本打算增加点儿难度,在积雪上写个“太”字。但因为习惯了笔画顺序的缘故,在水流速度降至最低的时候,哪怕最后差点儿憋出屎来,但还是没能达成既定的目标。把个“太”字写的不伦不类的。那一点儿怎么也喷不上去,像是人站在了一块儿木板上一样。
一个意犹未尽的哆嗦之后,林里睁开了迷离的双眼。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热气。
往水箱里加了不少雪块儿的成虎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虽然双手被冻的通红,但他还是赶紧拉开腰带,哆嗦着对着林里留下来的残局添砖加瓦。
最后,不伦不类的字变成了“丛”。
真是天地为纸,无根之水作笔。有情趣的不得了。
“可以啊成虎,都会用毛笔写字了。”
“嘿嘿,没有啦林里哥,我就是照着你的又描摹了一遍,我就知道两个“人”是个“从”字,这加一横呢?难道这也是个字?”
“当然是个字了。这个字也念丛,草丛的丛。”
“哦~怪不得那时候老师说认字认半个就行了。蛮有道理的啊!”
“嘿嘿,这个字还是比较简单。我也就是尿不够了,要不然能给你写个“永”字出来。”
““永”字?这个字很难吗?我觉着也没有什么啊!”
“这就是你懂的不多了。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练字的时候都会选择“永”字来练习。相传永字八法是中国书法用笔法则。点、横、竖、钩、提、撇、短、捺都在其中有体现。等回来的时候吧!咱们一会儿多喝点儿水,路过这里的时候再写给你看。”
“那感情好,林里哥肯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林里没纠正成虎这种半对半错的说法,反而给他吹牛讲解了一下自己听来但是从来没有用过的所谓永字八法。见这个小伙子似乎被自己给唬住了,自己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单纯的家伙真好骗。可骗了之后也挺内疚的。
拉低裤子控干净管道里面因为勒而没有排空的水分之后,这才开始提裤子。都快冻木了的水枪一进入到温暖的棉裤里,感觉到没有残留,让林里松了口气。这也是他刚刚没急着收回来,反而在外面控的原因了。
天知道没走这一步程序,刚穿上棉裤,一股热流流淌出来,而你根本无法控制,因为它已经离开储存点了。到那时候,棉裤里面湿哒哒有多难受,估计没有人愿意尝试。
而更可怕的是身上一股子异味儿,但是因为缺少衣服更换的缘故只能干挺着,那就更麻烦了。
大棉裤厚实的很,因为顾及到干活儿走路,所以裆部做的比较宽松,免的老是扯裤子漏鸟。所以撒尿的时候都腆着个肚子,生怕开始和收尾那一下给钩回来了。湿了裤子不要紧,但是没有衣服换,却是个大问题。
在一群人中,站如松的林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毕竟尺寸要是再小一些,在冬天的北方会更加不友好。撒尿的时候可能得把原本用来架枪的手用来将棉裤紧紧的贴着身体才行,往下扒拉一截都不行,堆积在一起的棉裤会更加凸显,增加难度。
随着大家纷纷打完了冷颤,有几位干脆拿出烟袋就着微风抽起了烟袋。活动了一番的众人似乎又满血复活,说笑着又回到了车上。
成虎很有眼色的打着了车,暂停了一下的拖拉机又开始压着没什么车辙的积雪往前挪去。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气温开始回升。
刚刚放过水的众人,这个时候一下子都清醒了不少,聊天儿的内容也渐渐转移到了去了乡里之后的安排。
比如那两位赶集的,就是家里的储备食盐快吃完了。顺便儿带着收获的野鸡,打算去供销社里面换日用品。
可千万不要小看“换东西”这个做法。在21世纪的农村,还有粮食换东西的商贩进村呢!这个年头儿的老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个钱,换才是日常。
小小拖拉机是这个年代出行的利器。
比起走路,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到了乡里的时候,和那两位村民越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林里一行人朝着目的地驶去。
冬日里的北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乡里除了重要的街道清扫了积雪,其他地方还是白雪皑皑。
偶尔能看到堆积在路边的雪堆,但也被众人踩的黑乎乎的不成样子。
到了乡政府大门口,车斗上的一行人都跳下了车。整理着坐歪了的衣冠,准备迎接新到的改变。
林副书记虽然是个不小的副职,可这年头儿哪里都穷。只分到了一间和林里那间差不多大的小屋。不过里面却多了硕大的带着抽屉和锁具的实木办公桌,还有一个前任留下来的脸盆架,以及办事员刚刚拿过来的崭新毛巾脸盆等洗漱用具。
因为空间狭小的缘故,里面没有盘炕,放的是一张实木床,上面铺着林副书记刚刚铺好的被褥。不过在屋子里靠近墙壁的一侧,有着一个铸铁的,已经用的有些满是土色且粗糙的“大洋炉”在。大洋炉上还放着一把黑色的铁皮水壶。
等点上一炉炭火,小小的屋子里倒也暖和,不怕天气冷。等找两个输液瓶灌上热水,床铺的暖床问题也解决了。但美中不足的是怕中煤毒。但林里看了看玻璃和木质窗框间透风的缝隙,好像这个问题也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等待林副书记的自然是一个简短的欢迎会,以及接风洗尘的午宴。林里厚着脸皮也能入席,他可不想见人就陪笑脸,干脆就找了个赶集的由头,开着车直接去了铁匠铺。
他打算请打铁的王麻子帮着看看,有没有在铁匠铺就能改装暖气的可能。
因为季节的缘故,王麻子的铁匠铺前没什么人,往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有些无力,整个铁匠铺冷清的厉害。
他这生意一般在农忙前后最忙,冬天反而没什么人来了。但冒着热气的铁匠炉却不冷,围过去热腾腾的热气冲击着人的感官,熏的林里头脑晕乎乎的。
“什么?你打算弄个什么暖气?”
“是啊!你看啊王师傅。走的时间长了,水箱里的水不是都变热了嘛!我就想着能不能把这点儿热水给引出来,然后做一个热水的循环装置出来,用来给开车的人或者后斗的人供暖。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不是。”
王麻子绕着拖拉机转了一圈儿,把个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