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估计你回不去了,先放到柜子下面阴干着吧!不要放的太靠里面,省的让老鼠给糟蹋了。”
堂大舅哥指了个地方,林里直接把狍子腿放到了柜子下面的空隙里面。站在外面相看了一下是否合适,既能看到,又不会太靠外被踩到。
刚放完正要起身,又蹲下去把狍子腿拿了出来,活动了两下关节。看着还能活动,有些松弛的关节想了想,去外面找了截草绳给捆好固定了一下。等干透了,就保持这个姿势了。
“这么拿着舒服吗?我怎么觉得不大合适啊!”
“不舒服也比弄直了好啊!蹄子直戳戳的指着人,挺不好看的。而且两边差不多快一边儿长了,挺不好看的。”
堂大舅哥想了想林里说的样子,呲笑一声,回头见灶台里面的火上来了,急忙将两截大柴塞了进去。拉动风匣鼓风,灶台内陡然旺起来的火对着大柴一阵呲。眼看就着起来了。
林里刚把狍子腿放好,还未走到炕边儿,就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狍子腿,担忧的对烧火的堂大舅哥说道。
“大哥,放到柜子下面,会不会冻了啊!这天气冷着呢!”
“啧!咱们窑洞里面暖和着呢!晚上睡觉不冻脸。”
“额~可人是会发热的,而且盖着被子在炕上躺着。可狍子腿就不一样了,是放在地上的。这地面肯定要比炕上冷啊!我就怕一个不留神给冻了。”
“哎呀!不就一根狍子腿嘛!冻了就冻了,还能臭了怎么的?这狍子让打回来的时候就是死的,然后放到院子里面冻了好多天了,要冻也早就冻了。”
“可是冻着不好阴干啊!你看咱们夏天的衣服就比冬天外面晾着的衣服好干。本来早一天玩一天的也没什么,可我心血来潮,还等着它阴干了做烟袋呢!”
“唉!可我这窑洞也就这么大,不放在柜子下面放哪里啊?难道放在炕头上捂好了不成?”
“炕头肯定不行,那里温度高,那不臭了嘛!我琢磨着要不放在柜子上面,或者屋里面的窗台上,这样不会冻,阴干的还比较快点儿。”
堂大舅哥看了一下林里说的几个地方,和柜子下面比较了一下,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
“去吧去吧!你自己想好了放哪里就放哪里,记住地方就行,往回搬的时候好拿走。别到时候记不起位置了,在我这家里翻箱倒柜的弄的一团糟。”
堂大舅哥被林里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弄得有些无奈,没好气的说完话,就把小凳子搬正,正对着灶台专心烧起了火。只是拉动风匣的动静太大,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里不放心的将狍子腿收起来,放到柜子上觉得不美观,也怕被几个皮孩子回来给玩儿的弄丢了。
又放到了外间的窗台上,但外间温度低,怕冻坏了。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最后爬上炕放到了炕这里的窗台上。不热不冷,挺满意的。
“放好了?那个地方也一般。你不如挂在窑洞顶上好了,最完美。”
听出了堂大舅哥的不满,林里讪笑着下了地。见大锅里面的水已经开了,就把放洗土豆儿水的那个盆拿了过来,把表层的水倒掉,留下了盆底一层有些发黑,但已经沉淀了的淀粉。
“怎么的?挖海贝儿啊!”
“你看,二十多个土豆儿洗出来的,不少呢!咱再加点儿,多挖一点儿。”
林里给堂大舅哥看了看盆里面的淀粉,用手指一扣,一种带着弹性的别样触感过后,沉淀的淀粉被挖起来一块儿,用手一攥,一种咯嘣咯嘣富有弹性的触感,伴随着声音传到了耳朵里面,听的林里舒爽无比。
“你可得了吧!不就一个淀粉嘛!好像没吃过似的。还闭着眼。丢人~~我去给你挖两碗过来,让你吃个够。”
不像后世磨土豆淀粉的时候用机械,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入户,有满足使用的大盆,还有晾晒淀粉时候用的塑料薄膜和吸水用的砖块儿。
这个年代可以说真的穷到骨子里面了。土豆淀粉的加工都要用石磨,然后一点儿一点儿的用人力来纯手工制作,之所以不用牲口,那是因为这个时候牲口比人还要精贵。
再加上取水不方便,缺少提取淀粉的工具,甚至是缺少制作淀粉的原材料土豆儿等现实问题。土豆淀粉算是比较精细的粮食了。一般人家一年下来能不饿肚子就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相比后世人们对纯手工制作的追捧,现在的林里十分怀念后世那种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效率。即便偶尔有个螺丝、铁钉掉进去,或者发生一次食物中毒之类的事情让消费者感到食品安全问题迫在眉睫。但林里还是十分怀念。饿肚子是最现实的问题。
“别别别,做的不少了。又是骨头又是肉酱的,还有那么大一坨粉条,这点儿土豆淀粉够了。”
“别呀!要是想吃就吃啊!还差那三两碗的?”
见堂大舅哥还要往外走,林里赶紧把人给拽了回来。家里马上又要添人口了,还是省着点儿的好。
“够了够了。这都能挖多少海贝儿了,吃不了都得坨。”
“你要吃就别客气,真不差那三两碗的。”
“哎呀。水滚了,快点儿打一下浮沫。这狍子死了没立刻剥皮放血,里面的死血估计不少,别一会儿煮到肉里面去了。那就一点儿都不好吃了。”
堂大舅哥闻言,又转了回来。不过还是给林里指了一下放土豆淀粉的地方,让他想吃就自己拿。林里自然连连答应,但没有真的去拿。
土豆淀粉和面要用热水才好,林里把湿淀粉里面的水控了一下,才从小锅里面舀了点儿热水出来开始和面。
和白面那种沙沙的较为粗糙一些的手感不同,土豆淀粉比较光滑,和面的时候总觉得手上特别滑溜。一想到两个儿子身上可能起痱子,林里就觉得用土豆淀粉来代替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丈母娘和淑芬什么态度,毕竟是粮食。不过有修狗呢!同意的概率会大一点。
把自己的想法和堂大舅哥炫耀似的说了一声,正在用勺子打捞浮沫的堂大舅哥对林里的想法嗤之以鼻。
“你可真是个人才,土豆淀粉那是用来吃的,虽然手感光滑,做痱子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能用别的东西代替,为什么非要用土豆淀粉呢?要让你这么弄,家里都快养不起孩子了。”
“啊?还有能代替痱子粉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土。”
“土?”
林里闻言瞪大了眼睛,话说土那个东西粘在身上多难受啊!一想到两个儿子白嫩的肉中间夹着一条湿土,成了土娃娃,家里的被褥都有一层沾着汗水的土块儿在上面,那得多难受啊!想到这里身体不自觉的抖了几下,毕竟他每次洗完头,脖子上粘点儿空气中悬浮着的土就痒痒,难受的厉害。
“想啥呢!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地里的土了。要用细土,就是窗台上面刮风的时候落下来的那种。细生生的,摸起来可丝滑了。”
“哦?所以每次刮完风我妈就拿个笤帚簸箕在那里扫土,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准备痱子粉?”
“废话,你以为呢!?”
“哎呀!我当时看到我妈扫土也奇怪呢!扫土直接扫下来就行了,还要用个簸箕接着,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废话。你以为呢?婶子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做那没用的事儿怎么的?”
林里撇撇嘴,对劳动人民的生活智慧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说话间,盆里不多的淀粉已经和好了。而且做到了盆光、面光,手也挺光的,稍微粘了点儿干面在上面。用手扣有点儿费事儿,不容易扣掉,还把手心儿扣的红彤彤的。
堂大舅哥见状,就给林里递过来一把菜刀。
“用刀刮吧!扣不干净的。你要是搓,我又怕你手不干净,别把身上的脏东西给搓进去了。”
刚搓了两下,手心里面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卷儿,看起来和搓的莜面鱼鱼儿似的,就是细里很多。听堂大舅哥这么说,林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接过菜刀小心翼翼的刮起了手。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以前见丈母娘这么做过。
砰~
沉重的木质锅盖被堂大舅哥盖了回去,舀出来的浮沫虽然看着灰呼呼的,但里面的油水也不少,是修狗的专属。晚上的时候人吃肉,修狗就可以跟着喝汤了。
林里刮完了手,抓着面团儿把盆里面剩下的面又粘了上去,揉了几次后先放到一边儿醒着去了。虽然不知道需不需要醒面,但还不到放海贝儿的时候,现在挖出来比较容易干。
“哎呀!让它滚着吧!现在咱们是闲下来了。你赶紧洗手去吧!忙活了大半天,咱们休息一会儿。”
看了看还有一层淀粉的双手,林里搓起了面团儿。先挖完算了,用盖子盖上也行,总不能现在洗了手,一回儿再沾手吧!
“大哥,你先歇着吧!我把海贝儿挖出来好了。”
堂大舅哥半躺在炕上长长的舒了口气,摸起烟杆儿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刚要点烟,就又爬了起来。没舍得再用一根火柴,而是到灶台里面点燃用植物的茎扭成的绳条,随后吹灭绳条上的火焰,吹掉了浮灰,对着红彤彤的火星点燃了烟丝,又躺回到炕上美美的抽了起来。
要不是确定堂大舅哥家里没有福寿膏,林里都要用火铲打他了。那抽烟的模样太欠揍了。
“大哥,旱烟我也抽过,没觉得多好抽啊!”
“呼~废话。旱烟好抽怎么会这么便宜啊!能抽卷烟当然好了,劲儿小,味道好。我也就是抽习惯了,休息的时候没有这一口觉得不爽利。”
说着,堂大舅哥又一口稀薄的白色烟雾从嘴里冒出来,想吹个烟圈儿,但旱烟稀薄的烟气没什么可操作性,也就作罢!
林里胯上炕沿,把面团儿搓成细长条,开始揪着挖海贝儿。屋内除了咕嘟嘟小滚着的大锅,和灶台里传来的大柴被烧爆开的声音,寂静的再无一丝声响。
噗呲~~
一坨带着红色亮光的烟团儿从烟杆儿顶端的子弹壳里面飞了出来,带着一条细细的白烟掉到了地上。滚了几下后变的灰白了起来,留下了一片妖娆的白烟久久不散。【1】
【6】
【6】
【小】
【说】
堂大舅哥又摸起烟袋装满了烟丝,继续抽烟。
林里羡慕的看着能把子弹壳里面的烟灰喷出来的堂大舅哥,这个虽然和肺活量有关联,但更重要的是技巧的掌控。林里也练习了一次,除了把烟杆儿里外喷的到处都是口水之外,还把自己的脸颊肌肉弄的酸疼,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所里林里用烟杆儿抽烟的时候,几乎是抽个两三锅就要用硬物疏通一下有些堵塞的子弹壳,甚至要把它拆下来疏通烟杆儿。毕竟烟杆儿里面都是发黑的烟油和掉进里面的烟丝混合起来的油渍,几乎清理不干净。
“怎么了?你不是会抽烟吗?还想学学啊!”
“不想学。就是觉得你们吹烟灰挺厉害的,即便是牙都掉光的老头儿都比我吹的好。”
“哈哈,那是当然,都抽了多少年了,要是连这个还不会,那才算是完蛋了。哎呀!这躺一会儿就是舒服,你先忙着,我去院子里面转转去,透口气。”
随着大锅里面汤汁的翻滚,不大的窑洞上方早已被水汽所笼罩。屋内的空气确实有些潮湿,让习惯了干燥的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林里加快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一半儿搓成了鱼鱼儿,算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吧!换个花样说不准吃的更香呢!
这也是黄土高原贫乏的物产让人们渐渐养成的习惯,在食物本源上改变不了,那就多来点儿花样。也就这个地方能把一把面粉玩儿出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