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工的时候一般只管午饭。但这次情况紧急,延长上工时间的同时,也就多管了一顿晚饭。所以起了大早的林里烧水冲了两碗黏糊糊的炒面,喝干净后把鸡放出来拌上鸡食,这才赶到了停车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后被安排了个预计中拉土的活儿,大口袋是妥妥的副驾驶。
像大口袋这种瞬间升级的现象,用劳动人民的话来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后世娱乐圈(juan)的话来说,这是妥妥的抬咖。和大清时候把人分作几个等级,然后在上级的操作下从包衣奴才变成旗人的抬旗是一个意思。www..cc
总之林里这么想大口袋是有损友情的,但心里乐呵啊!
因为河畔周围都是田地、住户,且都是石头沙子的缘故,拉土的地方距离这边儿还稍稍有点儿远。拉着一车装卸工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个土崖下面。
炸药的发明,除了战争的时候制造更多的伤亡,在开山、采石、修路、开矿等方面都有着极大的用处。
比如现在,如果用人工来从土崖上面往下一锹一锹铲土,装满一车得猴年马月。关键是站在土崖边儿上也不安全。至少林里站上去之后肯定腿软,最起码没有勇气站在边儿上往下铲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爆破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民兵学习的很杂,尤其是在实力不济、武器悬殊的特殊年代,地道战、地雷战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以最小的投入取得了最大的收获,还打击了侵略者的心理。珠玉在前,所以爆破这个活儿,民兵里头会干的人不老少。
只见一位年纪大约三十来岁,衣着整齐,带着厚厚尘土的汉子在一块儿空地上小心翼翼的往一个布包里面抖搂着称量后的火药。周围看热闹的围了一圈儿,但不敢靠近。
“这是在做炸药包?”
“当然了,你看土崖中间掏出来的那个眼儿,一会儿这个炸药包就要往里面塞了。”
林里在大口袋的指引下,看到了土崖下面用黄土垫起来的一个上面留着一片脚印的小斜坡,在小斜坡顶端半人高的地方,有着一个能塞进两个拳头的洞。黑黝黝的有点儿深。
“爆破点选的不错嘛!”
“那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上面掏的那个窟窿,就是这方土崖的蚁穴。”
大口袋这家伙又开始装逼了。不过林里也懒得管他。有个能哔哔的在一旁叫喊着,总比没人说话来的强。
“一会儿炸药包爆破的时候,这边儿方圆三百米范围内,通通都是黄土的天下。”
林里看着土崖下面拄着铁锹围了一圈儿的人,总觉得大口袋这家伙在吹牛逼。
“一里地五百米,三百米是不是太夸张了啊!”
“哼哼!你看土崖周围的积土就知道了。”
下雨后的地面还是湿润的,但林里站在高处往周围看了一下,地面有一层浸润湿了的浮土,距离还不算近。大口袋虽然带了点儿吹牛逼,但也差不多了。
“一会儿咱们躲在哪里?早知道我就不走这么前面了。爆破了之后还不得被粉尘给活埋了啊!”
“往后退个五十米就够给面子的了。爆破手拉完引线最多也就能跑这么远。”
爆破这种事儿平时还是少见,这会儿农村过年放个炮仗都少见,更别说这种大家伙了。
男人嘛!枪啊!炮啊的!对这个最感兴趣了,看看不过瘾,还喜欢打。被大逼兜打屁股驱散了一群围过来的小孩儿之后,忙活了半天的爆破手终于有了动静。
“都往后退。”
有了这一道指令,大家赶紧往后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热闹,生怕错过一点儿细节。
爆破手捧着炸药包迈着小碎步,神情凝重的小心翼翼往炮眼那边儿移动。越是接近真理的人,越是知道敬畏。
众人后退了三十来米后就不愿意再往后走,这里看放炮的土崖,已经很渺小了。
但现场的指挥显然不满足,骂骂咧咧的把人又往后驱散了一段后,喝令大家趴下,自己也找了个地方躲避去了。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前方爆破手走上土坡,把炸药包塞进去之后把引线轻轻的拽出来摆好,又用工兵铲往炮眼儿里面塞了好几锹土密封,回头规划好撤退路线之后,拿起脖子里面吊着的哨子用力吹了三个长音之后,一拽拉线,青烟还未冒起来,就以刘翔的速度,借着下坡路段的加速,急速狂奔。
现场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除了哒哒哒的脚步声,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音,有点儿像海螺里面听到的风声。
大家都带有一点儿生理反应,不自主的眯着眼睛,但就是舍不得错过爆破的现场,仍然强装镇定的目视前方。
随着爆破手归队后出溜一下爬在地上,青烟袅袅散尽,燃烧到里面的导火索到了尽头,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开始颤抖,耳边传来的都是空气被撕裂后传来的巨响,耳屎都松动了,痒痒的直想抠耳朵眼儿,由此可见,手指抠耳朵眼儿,还是耳朵眼儿更舒服。
爆破声响起的同时,土崖瞬间崩塌。倾斜而下的土方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剧烈的砸在了地面,瞬间升腾起一阵干燥黄土特有的烟尘向四周急速扩散。
也有很多干结的土坷垃变成了一个个的球,往四周翻滚。有些甚至都打到了人群中,有倒霉鬼被打中了也不怎么疼,捡起来之后用力捏竟然没捏碎。就知道土坷垃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挺结实的。
“嗷~~~”
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众人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欢呼了起来。但急速而来的尘土也不客气,逮着嗓子眼儿就往里面冲。所以欢呼过后,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的林里蛋疼。
“咳咳~~早知道再往后走一走了。我眼睛都看不见了。”
“离的远了哪里能感受到这种氛围啊!”
大口袋压抑着呼吸,显然对带有浓重尘土的空气不怎么待见。为了看热闹,这些显然是值得忍受的。
等了能有十来分钟,爆破手又吹起了哨子。众人这才在现场管理人员的号召下,纷纷走近了尘土已经散的差不多的土崖前方。
一路走过去,脚踩的都是碎成粉末状的浮土,偶尔有土坷垃,也不怎么大,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脚步重一点,还能带起一阵尘土。没走两步就把膝盖以下的部分弄的一团糟。
“唉!我鞋子里面都是土,摩擦的脚难受。”
穿着拖鞋出门,最怕的就是里面进土。那种脚指头之间夹着异物的感觉,摩擦让脚趾很不舒服,和脚汗混起来后还会形成难以洗掉的污渍,黑乎乎的看上去很恶心。
林里后世的时候穿拖鞋,脚上还要穿一双袜子。是偶尔一次听导师说穿拖鞋不能穿袜子,才改掉了这个习惯。毕竟人家的理由也很强大,别人会以为你的脚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当然了,林里穿拖鞋的时候穿长筒袜,还喜欢拉拽到最高处这个就一笔带过了。反正想起来很傻逼的样子。
“没事儿,脚汗出来了,黄土不是正好吸汗嘛。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把鞋往地上一磕,踩实了的土都能盖房子了。”
“你以为是脱土坯呢!还盖房子,你怎么不盖楼呢!”
“哎呀!黄土盖楼不稳当,要是有糯米汁往里面加,我肯定盖二层小楼。到时候站在二楼,从窗户的位置就能看到别人家院子里面干嘛了。”
“偷窥狂,恶趣味,低俗,庸俗,媚俗。”
“嘿嘿~~”
别说,夏天的时候在院子里面晒一盆水,擦洗一下身体的妇女还是挺多的。林里肯定没有偷窥过,撞见过都没有。就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他是清白的。
把拖拉机打着后拍打了一下座位,带着一路尘土开到土堆前面停好。随着“装车啦!”一声令下,三四个壮劳力甩开膀子把土往车上面丢,根本不管扬起来的尘土。林里被呛的一阵咳嗽。这会儿可不是扭扭捏捏干活儿的时候,一切以效率为基准。
装的满满当当的拖拉机在林里的操作下走的很稳,大口袋坐在副驾驶上顶着一头的土,情绪高涨的看着偶尔碰到的村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阅兵呢!
“把你脸上的土拍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爆破土崖的时候把你给弄出土了呢!”
“我要是老粽子就好了,与日月同寿,秦始皇都没有这个待遇。”
“可滚的远远儿的吧!老粽子也得能娶媳妇儿啊!”
“都与日月同寿了,还要媳妇儿干嘛!弱水三千只取一嫖,才是我做人的宗旨。”
林里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大口袋是个痴情种子,不过想起他那七个字错五个字,还能写成八个字的光辉历史,总觉得这家伙对只取一瓢这个‘瓢’有着深深的误解。
“指路,别光顾着口嗨。”
“前方右拐。”
“神经病,前面就一条路,不往右拐我也得有路走啊!”
开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工地。林里被迎接的人指引着停到了选好的地方,连车都不用下,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土给卸了个干净。
返程是空车,自然由大口袋操作。
一人高的玉米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绿油油的十分青翠。偶尔有风吹过来还能感受到那股凉意。钻玉米地的人现在没有,地里头都成了泥潭了。一脚踩进去能把鞋给粘的拉不起来。不过这会儿有着一群人在田垄上开辟出一道道放水的口子,尽量避免暴雨来临时被水淹没的惨剧。
玉米长势好,但遮挡了驾驶员的视线。所以林里在一旁不时的按压着喇叭。提醒着前方可能存在的村民或车辆。在柴油机的轰鸣下,这么做似乎有点儿多余,可开车嘛!标准操作还是要有的。
大口袋这家伙别看平时的时候能哔哔,但胆子不大。开车的时候如果视线受阻,速度会很慢。倒是让林里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傻大胆,你还得跟着他提心吊胆,副驾驶做的比驾驶员都累。可不就得大逼兜招呼着发泄自己的不满嘛!
刚开始的时候路线不熟悉,跑了两趟后就习惯了。往返一次的时间由半个多小时降到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上午紧赶慢赶跑了八趟,中午吃饭的时候屁股都是麻的。
午休,似乎是国人特有的习俗。
别管事情有多么忙,中午不休息一会儿,下午的时候总是没有精神,脑袋昏昏沉沉的,很影响干活儿的效率。
中午就预留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林里也没有回家。
吃完饭在车斗底下铺上一个口袋,钻进去躺下就开始休息,这会儿绝大多数人可没有减肥这个概念,胖点儿反而更好。
大口袋本来想过来挤一下的,但林里可不想在这么紧凑的空间里和一个男的呼吸相闻,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这家伙脸皮也厚,出去后就找地方睡,逮着个空隙就往里面钻,和以前那个腼腆一点儿的大口袋明显不是一个人。要不是这家伙表现的还算正常,林里都以为是穿越来新人了呢!
车斗底下的一片阴凉,能凉到哪里去。和铁皮房子似的,把下面的林里烤的满身大汗,刷上烧烤料就是一道美味。将就着躺了一会儿,起来后灌了半瓢加盐的凉水后,紧赶慢赶的继续上工去了。
虽然村里只有三辆拖拉机,但平车这会儿也征用了过来。
驴这样的大牲口在机械没有普及的时代,那是超越人的存在,所以畜生不如这句话用来骂人,也不怎么严重,所以被骂了千万别伤心。
在生产队没有人舍得用它们来干这种农业生产之外的苦力活儿,所以这两天拉车的都是壮劳力。在这里,林里也第一次见识到了拉帮套的具体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