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功点头:“若殿下有意,老夫定倾囊相授。”
“你这是资敌啊前辈。”朱雄英笑了笑,没有答应。
段功忽有些低落,抬起早已不滑嫩的右手,视线落在上面。
半晌段功才开口:“不瞒殿下,如果可以,老夫也不想将一生所学教授于你。
可是我年纪很大了,不定哪就一睡不起,而段家儿孙中并没有什么杰出人才。
这些年我也试着让人在云南寻找,并没找到满意传人。”
朱雄英暗道:“就算如此,直接传功给敌人还是太匪夷所思,留下秘籍期待段家后人中有杰出才不更保险?”
“要拜师吗?”朱雄英问。
段功道:“当然要。”
“那我不学了,除非你愿意投效大明。”
“哦?”
“我堂堂大明太孙,拜你一个敌首为师?那我不成投敌的了?”
“的也是,那就这样吧。”
转过,段功又给朱雄英拿来了一些书籍。
这次的书籍基本都是道门经典,诸如《道德经》《庄子》《老子》等。
甚至还有一本《玄奘西游录》。
这些书朱雄英早已滚瓜烂熟,本以为没什么好学的。
不料同样的内容,在段功这里的解释居然别具一格,和师父陈通微教的有相当一部分迥异。
朱雄英觉得有趣,便也学进去了。
转眼已入秋。
秋风萧瑟,摇动树枝。
落叶纷纷,凉爽得很。
这上午,朱雄英结束了一个时辰的学习,福至心灵,忽想抄写道德经。
第一个‘道’字刚写完,纸张忽然熠熠生光,充满韵味。
朱雄英愣了下。
“据最顶尖的大儒发一声惊,写一字地动,早已不再拘泥于诗词歌曲形式,莫非我无意中达成这一境界了?”
朱雄英铺开另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个‘火’字。
下一刻,纸张自燃,片刻便烧成灰烬。
被风一吹,桌上连一丝灰都没落下。
“恭喜殿下,术法终于有所成。”段功不知从哪里冒出,哈哈笑道。
朱雄英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套了。
“你这些给我讲解那些道家经典,是为了无形之中引领我学你的术法?”
“殿下猜的一点不错。”
“你好卑鄙。”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乖徒儿,快来拜师。”
朱雄英狡黠一笑:“你可以偷偷教我,耍无赖,我当然也能耍无赖不认账,师……不是?”
段功又被逗笑了。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只要我这一身本领不失传就好。”
在石凳上坐下,段功侃侃而谈:“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真正的本领,或者真正的道理,其实都非常简单。
术法也一样,只要追根溯源,参悟通透,达成高深境界只是时间问题。
太孙,我且问你,盘古开的故事你可听过?”
“自然。”
“那伏羲开呢?”
“也听过。”
“你怎么看?”
“神话传。”
段功用手拍了拍放在桌上的《玄奘西游录》:“传很多时候都半真半假,一如早年间许多高人将修炼之法编成西取经故事一样。”
“还请前辈详述。”
“伏羲开的事迹本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后人因种种缘故将其润色、改编,时间一久,离真相越来越远。”
段功提笔在纸上画了个‘一’,又画了个‘--’。
“传中伏羲一画开,并不是伏羲对着地一画,就让地分离,清气上升,浊气下降。
而是伏羲画了个‘一’,从此人族就有了文化,这是一件开辟地的功绩。
这个‘一’,是最早的符号,代表没有断联的。
而‘--’,是紧随其后被发明的符号,代表沟沟坎坎、并不平整的地。
这么一解释,你是不是豁然开朗?”
朱雄英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一’代表,更代表阳,是卦象中的阳爻。
而‘--’代表地,更代表阴,是卦象中的阴爻。
所谓地相交而万物生,于人类而言,地人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因此伏羲用‘一’和‘--’来代表地人三才的变化,把每三个爻从下往上组合,就成了八卦。
比如‘?’,乾卦,地人三才都是阳爻。
八卦是最早的符号和文字,各自代表不同的东西,专供最早那批老祖宗交流生活。
后文王将八卦排列组合,有了六十四卦,孔子再给作注,就有了易经,他们才会被称为‘人更三圣’。”
段功老怀安慰:“殿下果然独具慧心!
你猜的一点都不错,大抵就是如此了。
而阵法师、术法师、符师等种种修炼路径都脱胎于道。
只要明白伏羲开和八卦、易经之理,自然事半功倍。
其中尤以术法师和符师最需要明悟这些。
因为无论凌空还是在纸上画符布阵,都得一笔一画完成,然就更靠近伏羲祖师当年的境遇,也就是更接近于道。”
朱雄英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妙啊,太妙了。”
段功笑道:“既然殿下明白了,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自己多钻研吧。
等你回到大明京城,相信以皇家武库的藏书量,找到各种失传符文不成问题,届时你必将青出于蓝。”
朱雄英点点头,正要道谢。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既然你已教完,咱们之间的账也是时候算一算了。”
朱雄英转头。
“皇爷爷?”
段功‘呼’的站起:“朱元璋!”
‘呼呼’风声猛袭来,吹得花草树木东倒西歪。
飓风当中,一身红色衮龙袍的朱元璋飘然而落。
‘砰’的一声。
老朱砸落地面,直接将大地踩出一个大坑。
“真是你啊皇爷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朱雄英高心问。
“乖孙儿无恙否?”朱元璋反问。
“我好得很,段前辈没为难我。”
“那就好。看在他还算周到的份上,皇爷爷留他一个全尸!”
朱雄英立时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