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头的那个到底是啥玩意啊…”我心有余悸地抹掉了头上的汗珠,紧紧地抓住了手机。
吴唯给我解释了一下,就和我猜的差不多,那个长着我模样的镜鬼是负责看守这里入口的门卫,可以在乐园范围内的镜子与镜子间穿梭---不是镜子里还存在着另一个平行世界吗,那东西就是住在那里的居民。
如果是在镜子多面积大的地方,比如卫生间,遇上它还挺麻烦的,但是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里就只搁了这一面全身镜,还被我给扔出去了。这种情况下,那镜鬼要是想回来抓我,就得从镜子里爬出来,然后像刚才我那样不断地在外面开门关门,直到把这个房间重新“刷”出来。
可惜,这屋子今夜已经在外面出现过一次,根据这座乐园的某种神秘机制,再次在出现在外界的几率可以是微乎及微,只能祝那镜子里的东西好运了,根据乐园怪物守则(居然真有这玩意)现在还不到11点33分这个牛鬼蛇神们可以在乐园里“自由活动”的时间,它至多只能在镜子之外存活三十分钟。
“它聪明点的话就不会执着于追着你,而是赶紧躲起来,呵呵呵。”
吴唯谈论那镜鬼时的态度很奇怪,颇有种鄙视和幸灾乐祸的感觉,就好像那玩意儿不是它的同类一样---明明它自己也是个脏东西来着,脏东西内部也有鄙视链存在吗?阶级斗争真是无处不在啊…
我背靠在门上稍作歇息,发现自己渐渐能看见周遭的环境了,起初我以为是眼睛熟悉了黑暗的缘故,直到周围越变越亮,才意识到是房间里有人把灯打着了。
借着光,我后背直起,离开门板,不可置信地左右看了看,这个装潢,这个摆设,这里是…酒店大堂吗?貌似很大很豪华啊。
果然,门后出现的场景并不是宇密室体验屋原本的那个接客大厅,那个大厅的风格很现代很前卫,北欧性冷淡风,这里的风格却偏复古,有点欧洲古堡那意思。我在一个黑着的壁炉顶上看见了疑似鹿头和熊头的超大号壁挂。
我抚摸着墙壁上带暗纹的,磨砂质地的壁纸向前摸索着,其实还是看不大真切,好在我已经找到了光源,那盏灯并不亮,是一盏巴洛克风格的彩色琉璃台灯,上面画着颜色鲜艳的花和鸟等常见图案,放置在离我几十米远的实木酒店前台上。
可以隐约看到,那前台后面坐着一位发色较浅的女士,她的脸只有一半被台灯照亮,另一半藏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轮框较深,似乎是个外国人。
吴唯让我走上前去,敲敲桌子,或者按一下酒店台面上的个铃铛,让那位女士注意到我,但是不要一直盯着她看,不要和她话,她问任何问题也不要回答,如果她生气了,就指指自己的嗓子,然后再摆摆手。千万不要因为她态度不错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就打破这些规则,不然的话它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追问它什么桨它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刚才遇上镜鬼的时候它亦没提过被镜鬼抓住的后果,不就不呗,不倒好,特意画蛇添足加上这句话,反而使人心中生疑。它答曰“我又不是她,我当然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你,”并暗示我,如果我在这步犯错导致意外情况发生的话,它很难给我补救回来。
为什么这样语焉不详,这个外国女的是乐园里的什么高阶鬼怪吗?
但它不愿再多做解释,是解释了也没用,浪费时间,我只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近那本该带给我温暖和安全感的光源,在彩色台灯的照耀下,这位外国女士的头顶显得毛绒绒金灿灿的,她正一只手拄着腮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抚摸着台面上的一张纸,俯看还能瞅见她一抖一抖的金色睫毛。
我盯了她一会,发现她双臂之间摆的那张纸正是我之前塞进门缝写了名字的那张,只不过上面撒过饮料的痕迹已经干涸了。
她在读纸上的字吗…?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那张纸,我一时有点愣神,我还以为那只是一次性用品。
我的手悬在半空中,悬到肩膀酸痛了,才下定决心,屈起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当,当,当。
食指敲击在木质桌面上的声音很清脆,比想象中的音量要大上许多,在空旷的酒店大厅里传的很远,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怎么呢,这个地方的气氛很不对劲,我总觉动静大了会一不心唤醒什么不妙的东西。
过了有五六秒钟,前台后坐着的那位外国女郎缓缓地把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她的动作有点僵硬和不自然。
草!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惊觉她居然没有瞳孔,只有泛白的眼仁,像打磨过的鹅卵石,卡在眼眶里,脸上还纵横交错着几道淡淡的,粉色的,类似于缝合线的痕迹,在台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姑娘”是不是年轻非主流时期喜欢过人体刺绣啊…她长得简直就像是高中美术课本上的外国人石膏像,带裂缝的版本。幸好我提前被告知了一定要表现的淡定,不然看她这副尊荣,我很可能会当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一不心弄出点声音来,或者更糟糕,应激之后给她,不,应该是它一拳。
…唉,亏我远看的时候还觉得她可能是个美女,有点失望。
“#@%……&*?”
她用没有瞳仁的眼白对着我,一开口就是一串听不懂的鸟语----我分辨不出来,她在某种对于我来的未知语言,不是英语,更不是中文。从语调和她微皱的眉头推断,应该是疑问句。这下可好了,我就是想和她话也不成了。
“¥%……&*)#!?”
或许是见我眼神直勾勾地一个劲的盯着她桌子上的台灯看不话,她又态度“友好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好吧,也许是又换了一个问题,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能猜。我突然有了一种出国旅游的感觉,这里不是酒店吗?她是疲于奔命接待外国游客的前台服务员,而我是一句当地语言都不会就敢勇闯涯的无知游客。老实,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宇游乐园也有几个外国人演员,但他们的中文都的贼溜。
“#4^&8¥##5@?”
“@#!%&*&6.......”
五分钟之内,她变换着问题,试图撬开我的嘴巴,似乎真的只是一个试图与冥顽不灵的外国客户沟通的可怜服务业从业人员,而不是一头只要你犯了一点错就被会被其拖下地狱的魔鬼。
呵,又是同样的把戏。
我一动不动,放空大脑,有时候克制恐惧的最好办法便是不去想它,越在意就反而越容易犯错,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弱点。我的目光逐渐涣散,时而停留在光滑的实木台面上,时而停留在她身后那面墙上----上面用是一排排黄铜做的挂钩,挂着许多钥匙,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客房钥匙吧,每一只钥匙上都贴了写着数字的便签。
“唉~”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这个我倒是懂了,无奈的表现全世界通用,她可算是放弃了。
那外国女郎重新低下头看回桌面,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捧起桌面上的那张纸,目光似乎在纸张上的字和我的脸间不断移动(她没有瞳孔,所以我不敢肯定),接着,她站起身,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盏从柜台后取出的油灯,点点我,又指了指自己,示意我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