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慕容冲便带着张简的嘱托,一路悄悄的来到了巫县,驻守在此的甘锐见到张简的手令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在军中挑选了数百孝平的老兵士卒交给慕容冲驱使。
眼看着万事皆备,可慕容冲却没有贸然行动,相比于陷阵杀敌毫无顾虑,现在的慕容冲却是要考虑很多的问题。
这么多人行事,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进退有据?
知己知彼,动手之前还要对秭归周围的防御和府库位置做好了解。
就在慕容冲紧锣密鼓筹措之时,传回的消息却是不容乐观,据探报秭归竟然守备森严颇有战时景象,并对建平方向布设了哨探,如此一来便与慕容冲之前所设想的毫无戒备突然袭击产生了分歧。
临来时张简虽然有令让慕容冲临机决断,但眼下这种情况隐然已经不是慕容冲自己能够决断的了。
消息很快传回了白帝城,张简收到慕容冲的禀报也是心中黯然,直叹世事无常计划不如变化,可再一细想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来人,把吕庆功叫来!”
五日后,白帝城
这一次除了驻守巫县的甘锐,慕容冲、王勉、季信、孔朗悉数被张简召到了白帝,与之前有意避讳不同,这一次张简决定开诚布公。
“庆功,把你探到的情报和大家说说吧。”
“领命!”
只见吕庆功面色从容走到众人中间,拱手一礼道:“五日前属下奉命前往宜都探查消息,但见宜都东边毫不设防,百姓车马出入自由无所避讳,可秭归却是重兵屯驻,并对建平方向布置了层层哨探,并且属下还看到长江之上舟船遍布,似乎是在往秭归运送粮草辎重,属下回来之时更是被拦阻不得归,最后还是翻山走的小路才得以回到建平。”
就在吕庆功说话的功夫,张简目光凝视着在场的几人,惊讶、愤慨、沉思,一个个变幻的表情跃然脸上。
“之前是我小看了郝略,如今看来这郝略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张简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反而是真真正正的肺腑之言,之前对于郝略的轻视便险些酿成大错,要不是慕容冲处事机警,搞不好这次就踢到了铁板上,到了那时谁是毫无准备、谁是突然发难可就不好说了。
其实之前吕庆功就提起过凉国车队之事,可当时张简并未放在心上,但后来种种怪异现象串到一起却是让张简不禁脊背发凉,所以这才有了吕庆功再探宜都。
“国家危难之时,我本不该如此多疑,但郝略拒援粮草又屯兵秭归对我如此防范,这使我不得不去想他到底意欲何为,我率军从蜀中归来不久,对于郝略为人不甚了解,季将军和孔郡丞一直都在建平,不知二位对今日种种反常之事有何看法?”
“这......”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张简的问话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末了还是季信先开了口,“末将一介武夫,对朝堂之事实在是不甚了解,太守还是听听孔郡丞怎么说吧。”
孔朗见季信把事推了个干净,赶忙也开口辩解道:“郝太守乃是陛下近臣,下官乃是下郡小官如何会知道什么。”
张简有此一问无非是趁机敲打一下二人,所以二人的回答是什么也并不重要,转头张简又将目光投向了慕容冲,“慎之亲临巫县,对于秭归的状况又有何见解?”
“末将以为秭归的现状极其的反常,眼下江陵凉军虎视眈眈,郝太守不在东边布置重兵防御,反而弃东而守西,他防的是何人?是在防同殿为臣的将军您吗?”
慕容冲话音未落,王勉便紧跟着接口道:“郝略的这些反常举动虽然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但仅凭这些就去断言郝略叛国投敌还是不够的,更何况如今秭归已经囤聚了重兵,我们已然失去了先机。“
实话实说其实张简对郝略到底是不是投了凉国并没有太过纠结,其反而是在想为何凉国没有对自己抛出橄榄枝?自己虽然只不过是一个下郡太守,但手中也有着上万兵马,建平虽是小郡但却地处巴东要冲,扼瞿塘峡、白帝城、永安等咽喉重镇,哪怕自己没有投凉之心,可按常理也不应该被如此轻视,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毫无利用价值?
想到这张简不禁有了些许怨气,“彼有防备之心,我便不能没有相对之策,郝略有没有投敌我不管,但本官身为建平太守护土有责,我的身后便是巴东咽喉所在,一旦建平陷于凉国之手,益州危矣!到那时你我众人便皆是楚国罪人。”
“可是...可是如今郡内府库皆已耗尽,怕是难以维持长久,如之奈何?”
孔朗一语直戳要害,霎时间在场之人无不黯然垂首,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别说应对郝略了,就是眼前的难关怕是都难以度过。
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在困扰着张简,甚至于张简之前甚至还想过以郝略投凉为由说服袁悠之支援自己以确保巴东安全,可转念一想张简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说郝略是一头白眼狼,那袁悠之当是一只心机深沉的猛虎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怕是只有老天爷知道。
沉寂了片刻后,张简不禁又向慕容冲问道:“我虽不善统兵,但亦知晓兵贵神速的道理,如果此时我们先发制人可行乎?”
慕容冲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秭归坚城易守难攻,更兼郝略已经在城中布置了重兵,就算是先发制人也非易事,不过如果能将秭归兵马诱出城来再趁势伏击,便可一战。”
“诱其出城?”张简眉头微皱脑中也随之飞速转起。
“诱其出城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们是郝略,在什么状况之下会命令秭归兵马出城呢?”
慕容冲应声答道:“闭城不出是为守,出城而来是为战,若想诱其来攻必当使其认为有机可乘,可又该如何让郝略认为有机可乘呢?”
张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字一句缓缓言道:“粮饷耗尽,士卒哗变,张简死于乱军之中,如此惨状当为有机可乘否?”
闻听此言几人眼前不禁一亮,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此法太过于一厢情愿。
这时慕容冲站了出来,并对张简的战略构想表示了赞同,“诸位的担心虽然不无道理,但就军事而言诸位却是有些思虑过甚了,兵法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末将以为我军本就势弱,要是不能先发制人则必受制于人,无论最后此事是不是一厢情愿,我们在战略上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说干就干,张简这次也算是专权独断了一回,大家再三商议之下最后决定由慕容冲率军于巫县以逸待劳,甘锐则是率领水军藏于偏鱼溪,只待秭归兵马过后断其归路。
而这最后的成败与否,就要看众人的表演和天意了!
正统二年七月二十七
一骑快马疾驰直入夷陵,随后宜都太守郝略升堂议事,一时间建平粮尽士卒哗变的消息不胫而走,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传回的消息还说建平太守张简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这一消息无疑是让郝略大为振奋,就在不久前凉军主帅皇甫文业命人携重礼劝降郝略,开始郝略还念及君臣之情没有应许,但随着凉军渡过长江攻占南平,郝略眼见楚国大势已去,最终在皇甫文业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得同意了归降。
不过其归降凉国的消息却并没有被大肆宣扬,究其原由便是因为建平的原因,其实皇甫文业在招降了郝略后是想趁热打铁继续招降张简的,但在听说张简是随韩钊出川勤王后,皇甫文业当即又改变了主意,因为皇甫文业误把张简当成了韩钊的亲信,所以与其费力去招降张简倒不如直接劝说韩钊来得痛快。
恰恰也就在此时,张简的求粮信到了郝略的案上,郝略精通经史自然也熟读兵法,对于张简困守建平穷途末路自然是看在眼中乐见于此。
建平郡虽小却是扼守要冲之地,于是乎郝略便起了夺取建平向皇甫文业邀功的心思,如此一来也就有了之后的拒援粮草增兵秭归。
可还没等郝略准备妥当,建平士卒哗变张简身死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这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子的事,换做是谁能不拍案大笑啊?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要不说还得是读书人,“深通兵法”的郝略当即便下令命秭归守将马上出兵,趁乱兵不血刃拿下建平。
七月二十九
秭归守将彭升奉命率军五千,并携带粮草十船直扑巫县,郝略给彭升的命令是收剿并用,既然是因为缺粮哗变那就用钱粮开路,总之就是要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拿下建平。
可彭升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出秭归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彻底掉进了张简等人布好的口袋,在巫县等待他的不是什么哗变的乱兵,而是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慕容冲。
不过到了这时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前有慕容冲后有甘锐,彭升的战船被困在狭长的水道中进退不得,等待他的或许只有两种结果。
这彭升乃是曹灿麾下部将,虽然算不上什么智勇双全,但也是跟在曹灿身边打老了仗的,面对困境的他并没有急于进攻后退或是投降,而是一面遣人到慕容冲军中谈判,一面命人寻找出路返回宜都求援。
可他的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张简等人,张简只是稍作安排便将彭升的几路求援信使尽皆擒下,看着收缴上来的求援信和印信,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张简的心中升起。
八月初四
暴雨倾盆,江水暴涨
彭升被困的第五天,张简一面命人与彭升假意和谈,一面密令徐庄通率五百敢死之士假扮成彭升的人马,并拿着收缴上来的牌印趁着大雨来到了秭归城下。
是夜,徐庄通利用彭升的牌印诈开了秭归城门,在暴雨和黑夜的帮助下,秭归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彭升带走了城中大部人马,秭归守军可以说是毫无抵抗之力。
八月初五,秭归城陷。
彭升见大势已去心中已然动摇,张简趁势亲自乘船来到彭升战船对面将彭升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言:彭升乃是楚国大将深受国恩,今日却屈膝投敌助纣为虐,我张简不忍同室操戈楚人流血,若是你彭升心中还有廉耻之心,当弃暗投明以报国恩,若依旧执迷不悟莫怪刀剑无情。
本就对郝略没有信服的彭升,对郝略投降凉国更是心存厌恶,今日势穷又被张简一番痛骂,也算是彻底击碎了彭升最后的心理防线。
八月初七
彭升率手下士卒共计五千,大小战船八十余艘,登陆巫县向张简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