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细细密密的思念付诸于文字,那便是家书。
若是在现代,水溶想念亲人了,大可以一个视频呼过去,一直看脸看到腻烦。心血来潮了,只要打一个高铁或者飞机,往往一半就能到家。
红楼世界却不同,车马缓缓,纸短情长,只能鱼雁传书以寄相思。
越过千山,涉过万水,那千里迢迢传递过来的家书,即使只是只言片语,也变得弥足珍贵。
又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水溶在大帐中有些昏黄的油灯下奋笔疾书:
【母亲大人膝下,儿水溶敬禀:
叩别尊颜,倏忽经日,母妃安好否?外祖父福寿康宁?
暮春时节,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慈美景,吾旧年曾谙,念念不忘矣。
母妃可爱春水如碧,可喜画船听雨?
园子可修得精致秀丽?母妃可为之赐一名字,门前匾额虚席,正待母妃题字。
周览名山大川、烟柳画桥,于初夏之时更是极妙。
时欲入夏,寒暑无常,万请珍重,伏母妃与外祖福躬无恙。】
问候了远在江南的母妃,水溶又给京中的祖母也去了信:
【祖母懿鉴,孙儿水溶顿首:
自违慈训,已有数日。祖母身体舒泰否?予甚以为怀,祖母近况如何,念念!
春寒料峭、城外庄子有温泉,用之可舒筋活血。
您寒之时畏寒怕冷,关节疼痛,且屈伸不利,泡温泉正好祛风散寒、化湿止痛。
吾亦已托付赵御医时常过府,为您请脉,请您莫要讳医忌疾。
伏惟珍重,顺颂时安。
孙儿水溶敬上!】
等到要下笔写给黛玉的书信的时候,水溶只觉得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蓦的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处起。
索性便出了帐篷,信步慢校
兵营中的点点火光和城池中的万家灯火遥相辉映,尚且未见到河之绚烂,已经见到了人间的星河。
水溶伸出手张开五指,沐浴在欺霜赛雪的月色之郑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唯有月亮,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能共此婵娟,共沐月光。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月光能够带着他的思念,一路随风北上京城,南下苏杭那该多好啊!
水溶重新展开信纸,饱蘸浓墨,写道: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离别多日,黛玉可是别来无恙?
别后萦思,不尽依依。离别情怀,今犹耿耿。
春日融融,可曾乘兴作诗?
当唤三五好友,赏庄上桃花影落,看边云卷云舒,岂不美哉?
雪球可还听话,莫要叫它吃太多瓜子,春夏之交尚且寒,莫忘早晚添衣,亦莫贪寒凉。
……
临颖神驰,书不成字,纸短情长,言尽于此,伏惟珍重,代吾问候师父师母。】
心事了了,水溶便总算安稳的睡下了。
第二日,看到桃花灼灼,水溶便摘下一枝,托信使一起送入京郑
并且拿出一张彩笺,写上:簇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桃花娇窈窕,不及美人妆。
……
京中,
黛玉正在家中的花园子里招待几位姐妹,迎春、探春、惜春都很少出门去做客,能来林家玩,大家都很是开心。
来得不止贾家的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还有史湘云,姊妹几个正围着秋千东摸摸、西看看。
史湘云是贾老太君的娘家侄孙女,她和黛玉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互相叙了年纪大和生日。
林黛玉略歪了歪头,步摇轻轻晃了晃,笑道:
“咱们竟然是同龄,不过我是二月里的生日,便叫你一声云妹妹可好?”
史湘云叹道:
“这生日大就是占便夷很,除非像元春姐姐那般赶在正月里的好日子投胎,不然呐,就是生做妹妹的命!”
惜春坐在秋千上晃了晃,俏皮的嘻嘻笑着道:
“做妹妹不好嘛,这不还有一个比你的,都没抱怨呢!”
几人纷纷笑道:
“自然是好的,我们都疼你!”
少顷,探春抬头看了看黛玉院子中几棵高大的海棠树,吟道:
“散花如雪香满衣,如今,桃花正好,海棠也入了花时,前儿和林姐姐还有云妹妹了结诗社的事,你们以为如何?”
黛玉摇了摇手中缂丝的扇子,点零头又摇了摇头:
“春日里草长莺飞,正合是诗兴大发的时候,结诗社自然是好的,不过,比起大观园,我却有一处更妙的地方。
咱们诗社若放在那里,我还能把赵家姐姐,牛家姐姐,李家姐都请了来,他们也都是文采斐然的,还有我的女师父和她家的妹子。
那两位的诗才,你们见了就知晓了。我敢,是无人能及的!”
惜春反驳道:
“连林姐姐都不如她们吗?我却是不信的,林姐姐的才思是我见过最敏捷的,文章句子也都极为有灵性,也就是姐姐不愿意张扬,不然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恐怕就要换了人了!”
林黛玉摸了摸惜春头上的包包头发髻,笑道: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比我强的可层出不穷呢,我哪敢自傲自夸。
俗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你们总要见了人,才知道我不是胡吹大气的呢!”
史湘云折了一枝柳条,摇了摇头反驳道:
“我可是见过大观园里的景致的,既得了园林之秀美,又有奇花异葩,便是农家的古朴古拙也是有的。
咱们想写什么题目都能找到现成的参照,其他地方哪有这种便利?
而且,咱们起诗社哪能拉下了爱哥哥,他是个无事忙爱凑热闹的,若知道咱们一起玩不带他,又该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了!”
史湘云到这里又挤了挤眼睛:
“何况,咱们不止要有诗魁,还要有个垫底的家伙啊!”
垫底的?黛玉莫名的想到了某只大狐狸,旋即脸一红,怎么凭白想到那个没良心的了,也不知他走到哪里了!
惜春有些懵懂的问道:
“林姐姐,你是不是有些热啊?”
黛玉连忙用扇子半掩了面转移话题,对史湘云戏谑道:
“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赶明儿遇到琏二哥可该怎么办?
叫我看,你倒该往琏二嫂子面前站上一站,多和她几次‘爱’嫂子,不得她一高兴,将来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