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奴僵硬转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顿时一颤,说道:
“陈......陈德大爷。”
陈德嘴角勾起,伸出手拍在他肩膀上,笑眯眯的问道:
“嗯?你要当我大爷?”
赵奴差点被吓瘫,这洛阳城内,谁能惹,谁不能惹,张让都明明白白跟他们这些仆人讲过。
在这份榜单中。
张角就在榜首!
甚至比宫中那位还高!
陈德这位国师府管家也不是他们能够惹的。
赵奴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不敢!您是我大爷!我亲大爷!”
“哼,我可没你这样的倒霉孙子。”陈德收起笑容,朝着渊挥挥手,“渊小子过来。”
渊迈开步子,走到陈德身旁。
“渊?”赵奴膝盖一软,啪的一下就坐在地上。
你妹哟,渊这个娃娃更加不是能惹的。
张角的徒弟,身份绝对压过他们这些奴仆。
渊皱了皱眉,转过头对看管力夫的两个张让奴仆说道:
“现在我要借用你们这一批木头石料,有意见吗?”
另一个奴仆有些为难,“可这是我家大人......”
“嗯?”陈德眼皮子抬了抬。
“没!没意见!”赵奴连忙开口。
陈德满意的点点头,‘和善’的说道:“那就好,我们国师府的人可是很民主的。”
渊在一边补充说道:“那这些力夫便由我们国师府雇佣了。”
赵奴看了年轻力夫一眼,看来暂时是奈何不了他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怒火,“当然可以。”
“那就行,掏工钱吧。”
“工钱?”赵奴不解的看着陈德。
这些不过都是从附近征调来的农夫,又没有后台。
就这么点工钱,衙门也不会重视,让他们办事给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给钱?
各家奴仆不都是靠着这个机会,收府里的钱,然后中饱私囊吗?
主家吃朝廷,仆人吃主家,都是在捞钱,身上一样脏,谁也别说谁。
“难道你想白嫖?”陈德挑了挑眉。
连工钱都想贪,不会这么下贱吧。
赵奴语塞,他还真有这个想法,只是看陈德这个样子,这钱是一定得吐出来了。
连同行的钱都想贪,真tm下贱。
不情不愿的从腰间解开钱袋,递了过去。
陈德拿过手后掂量一下,向后一抛,正好被那个年老力夫接到。
此时的一众力夫拿着钱有些发懵。
这......发钱了?
太阳从东方出来了?
黑了心的权贵不给钱早已是力夫间的共识。
要不是因为最近行情实在不好,他们才懒得来。
来卖这个苦力,还能让家里少做一碗饭。
“愣着干嘛,拿钱搬东西,天经地义!”陈德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原本已经是死气沉沉的老力夫拿过钱袋后,满眼复杂。
“老马,你说的也不一定对。”年轻力夫爽朗的笑了,得意的说道。
老力夫张张嘴,“可这就是本来如此。”
渊仰着脑袋,摇摇头。
......
“师父,世间不就是本来如此的吗?”坐在书堂的渊举起手问道。
旁边府里仆人的孩子瞪大了双眼,他们也有同样的问题。
因为从小世界就跟他们说。
君的儿子就是君,贵族的儿子就是贵族。
他们这些奴仆的儿子,长大以后就是奴仆,改不了!
但他们都被张角点了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历史上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打破这个魔咒,可他们想着不是彻底打破,而是如何同化其中。
或许他们看出来这个魔咒的真相,但这个魔咒太过庞大、可怕,只要自己不去理会它,自己的子孙也能享受里面的利益。
“本来如此,便就是对的吗?”张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句。
渊呆立在原地,想要点头,却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己没有发现。
“贫道想问你们,面前有两条路,前一条康庄大道,结果定是失败,在这个过程,道路两旁布满了鲜花和美味的果实。”
“后一条架在万丈深渊之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前方布满了迷雾,即便闯过去了,未来也是前路未卜,你们会选择哪一条?”
学堂里的大多数孩童想都没想,当即说道:
“自然是前一条。”
张角没说什么,这些是人之常情,选了第二条路子,自己才会感到诧异,转头看向沉思中的渊。
“渊,你呢?”
渊抬起头,定定的说道:“师父,我想走一下后一条路!”
“为什么?那绝对不算是一条好走的路子。”张角问道。
“必然会失败的路子,我不想走。”
“哈哈哈,大善!”
张角笑了,给他们解释起两条路的区别。
渊看着一众力夫,心中想起老师说的前一条路,这就是那条路的产物。
弱民、贫民、疲民、辱民、愚民。
也就是老师所说的,统治百姓最容易的法子,只要控制得当,自己的子孙就会活得很好。
太平道打算走的路子,却是强民,富民,乐民,荣民,智民。www..cc
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
前路未卜,只有傻瓜才会想这样吧?
可自己和老师整个太平道,都是这样的大傻瓜。
渊咧开嘴巴,学着张角的样子,对这个被世界搓了半辈子的老力夫说道:“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老力夫半张着嘴,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拍拍年轻力夫的肩膀,“你小子倒有个好运道。”
随后转过身,对着剩下的力夫喊道:“各位都给我卖起大力气!”
“嘿!”都拿到钱的力夫齐声应道。
脸上喜笑颜开。
有了这个钱,家里妻儿今天能不挨饿了。
车队改变方向,向着国师府驶去。
所有力夫喊着号子。
与刚才慢吞吞的速度相比,车队快了一倍不止。
站在原地的张让仆人面面相觑。
“妈的,劳资就知道他们在偷奸耍滑。”一个仆人咬着牙,“老赵,难道咱们就这么把这批木材送给他们?”
赵奴同样觉得愤恨不已,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敢说什么。
叹了口气,“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着回去怎么跟张让大人解释吧。”
“那要怎么说?”那人问道。
“添油加醋的事还要我教你?”赵奴狞笑一声,撇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