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北门门口时,城门处发生了拥挤。
城内的人看到了恶魔,想要往外跑。城外的人听说了恶魔,想要进来寻求庇护。
而那些守城的瑞尔家族的卫士,别说维持秩序了,他们自己都军心涣散。
“你们为什么不整顿秩序?”负责送罗庇阿他们离开的魔导师大声质问。
“我们也不知道该听从谁的命令了,法师老爷。有长官让我们撤离,有长官让我们封城。城主大人死了,他的女儿变成了恶魔,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从恶魔亲人的命令!”那个负责守城的小队长解释道。
“告诉他们,恶魔已经被我们消灭了!恶魔已经被魔法学院消灭了,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家里!”那个魔导师大声呼喊。
“消灭了?”
“是的,各位,恶魔已经被我们魔法学院消灭了,大家快回去,不必惊慌!”魔导师竭力让四周的人都能够听到,“我们学院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让损失全部停留在了学院之内,所以请各位完全安心回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谎言!这是谎言!就是他们那群魔法师招来的恶魔!他们和恶魔是一伙的,让我们回去送死!”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
“瑞尔家族才是魔鬼的家族,他们把我们圈养在这儿,随时会当成祭品供奉给恶魔!”又有人喊道。
魔导师没有再辩解,因为人群这下开始齐刷刷地往外跑。
“好了,道路畅通了,感谢您,法师大人!”罗庇阿摊了摊手。
“代表学院再次感谢您。”魔导师鞠了一躬。
罗庇阿带着仆从们又又又一次离开了雄风城。
但这儿的牵挂仍然没有彻彻底底斩断。
“唉,我活在一本小说里,为什么就不能像一本正常的网文一样,开始一段崭新的冒险区域呢?这个新手村我实在是不想再回来了。”罗庇阿回过头,已经很久没有飞艇飞来雄风城了。
“罗庇阿阁下,其实恶魔对付起来也不是很麻烦嘛,你看那位魔法师以一己之力就解决掉了那头恶魔。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比他强大的存在。”达里安也跟着回过头,他现在一直把战锤维持在随时战斗的大小。
“也许吧。”罗庇阿也不确定,“但那种血魔法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被教会称之为‘邪恶魔法’了。“
“我们去哪寻求帮助?”达里安问。
“绝境公国,如果那儿还没有被恶魔摧毁的话,我们去那儿也许能够得到盟友。不过我们现在得先回到岭岩城,然后去海港城乘船到绝境公国,去那儿找一位朋友。”罗庇阿带着仆从们又踏上了征程。
“我们从哪儿过去?峰堡还是北峰镇?”杰拉德爵士问。
“不能走峰堡。那儿的血魔法肯定和卡尔迪院长有关联,我们最好不要到那儿危险之地。所以我们绕路,按照之前回雄风城时的路线,从北峰镇向南到雄鹰领,再向南回到岭岩城。”罗庇阿想了想,峰堡那儿还是太恐怖,还是花点时间绕路为好。
“可是现在我们的武器装备都……”杰拉德爵士的骑士剑已经有些卷刃,但他的盔甲还算完好。
可戈弗雷和鲍德温的盔甲已经直接报废,萨尔诺斯和狄安娜的盔甲也遍布残痕和漏洞,更大的损失是,维钦托利战死,他的武器装备以及魔法面罩也丢失在学院书库中。
战争可真是个烧钱的玩意儿。
更别提未来那种一发炮弹打掉一州gdp的时代。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我们现在还有点第纳尔,实在不行的时候可以找个铁匠维修一下。”罗庇阿摇摇头。
等他们又走到那尊骑士雕像那儿,罗庇阿不禁感叹,“再回来几次,这个雕像我都要看吐了。”
“啊,我记得这个雕像!”达里安也突然感叹到,“只不过我记忆中要新一点。来的时候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我还记得他的故事,米纳留斯·瑞尔,雄风城的缔造者。”
“据说,当年这一带还是一片蛮荒之地,生活在这里的是一群土著人和野人,米纳留斯·瑞尔大公带着他的族人从北边迁徙至此,带来了魔法、铁器和文明。在当地土著地帮助下,他们修建起了雄风城的雏形。”
罗庇阿听到这儿,想了想说道,“帮助?我猜除了魔法、铁器和文明,我们伟大的米纳留斯·瑞尔大公还带来的屠杀和奴役。”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罗庇阿笑道,“从爵位上来看,瑞尔家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也不知道这位米纳留斯·瑞尔大公在安息之国看见自己的后代变成了恶魔会有什么想法?”达里安看着雕像。
“安息之国?没有什么安息之国,那也是我胡扯的。”罗庇阿说道,“你已经死过了,你知道死后是什么样。没有什么圣国,也没有什么安息之地,如果没有魔法维持亡魂,那就彻彻底底地死掉了。或者说,就算维持了亡魂,你也并不是生前的你了。”
达里安沉默了,因为他死后也明白了,什么魂归圣国都是胡扯。“其实我最大的感受是,我现在的记忆力在严重衰退,刚复生时还记得很多生前的事,可现在很多经历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很正常,达里安,你已经死了。就和每个人一样,我们都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而现在的各位,是发挥自己最后的余热,去拯救、帮助这个你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罗庇阿说道,但其实他知道,达里安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灵魂作为内存条一般的存在,并不能够代替硬盘的作用,那些曾经的记忆很容易就会遗忘。
例如很久都没有再听到杰拉德爵士疯言疯语,他似乎忘掉了过去的一些想法。
“所以我还是不能永生吗?”达里安有些失望。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罗庇阿想起了小学时学过的一段话。
那时候自己还不曾理解,觉得这样假大空的话太过可笑。
可是当自己成为一名社畜之后才能体会到这句话的伟大。
“哇哦,话题不可避免地上升到了哲学高度。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罗庇阿看仆从们都无法理解的样子,只好说道。
当天晚上,罗庇阿让萨尔诺斯和狄安娜把残破的盔甲脱下来,让给戈弗雷和鲍德温两名冲锋在前的战士。
那时候他才有些后悔自己走得太急,没有再敲诈学院一笔。
而且食物有限,每天都省吃俭用,才保证了罗庇阿活到了北峰镇。
消息传播的速度倒是比他走得快。
等他来到北峰镇时,这儿的酒馆已经有了“死灵法师击败恶魔拯救雄风城”的传闻。虽然每个酒客口中的版本都不同,但这一次至少没有传歪。
“我就告诉过你们吧,那个死灵法师是来拯救世界的!”补给完食物,正准备离开的罗庇阿突然听见街道上有人在大喊。
声音很熟悉,罗庇阿便循着那有些疯疯癫癫的声音寻去。www..cc
在这个小镇的一个酒馆门口,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正在那儿见一个人就大喊,“我说得没错吧,我不是邪教徒,我不是骗子,我不是疯子!哈哈哈哈~”
罗庇阿也认出了他。
当时自己从雄鹰领返回雄风城时,跟了个商队。当时有一个青年魔法师十分崇拜自己,甚至得知自己身份后想要成为自己的骷髅仆从。
但自己拒绝了,让他来北峰镇宣传警醒世人恶魔将要降临。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又害了这位青年魔法师。
“嗨!”罗庇阿走上前,他已经忘了那个青年魔法师的名字。
那个青年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圈人,嘴里不停地念叨,“不要烧我,我不是邪教徒,我不是邪教徒!”
“我是罗……吉普林!那个死灵法师,还记得吗?”罗庇阿低声说道。
青年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穿着斗篷的中年人。他那灰黑消瘦的脸颊上杂草丛生,上面还挂着许多食物的残渣碎屑。而那丛杂草中间,有一双无神的眼睛。
“死灵法师,我认识那个死灵法师老爷!你别想殴打我,那个死灵法师老爷会回来救我的!”青年法师一通胡言乱语。
“好吧,真是该死。杰拉德爵士,杀死他。”罗庇阿摇摇头。
“啊?”杰拉德爵士和达里安都有些惊讶。
“这是他当时的要求啊,想要成为我的仆从。”罗庇阿解释道。
“呃……好吧。”杰拉德爵士想了想,但那段记忆很模糊,他也记不太清了。尤其是两个不同的记忆经历融合在一起后,他时常搞不清楚哪些是真的。
“不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们别想杀死我!”谁知那个青年法师突然起身撞开罗庇阿,朝酒馆里跑去。
“所以现在呢?”杰拉德爵士半拔出剑。
是啊,究竟是按照一个人清醒的遗愿,还是按照他疯癫之后的想法来呢?
罗庇阿摇摇头,让杰拉德爵士收起剑。
“算了,走吧。”
“那个人是谁?”达里安问。
“又一个被我坑害的无辜人。”罗庇阿耸耸肩,“也许他本会成为一个杰出的法师,可惜了,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他一生都毁了。”
就像洛克、卡恩、西德尼、德里恩……
“罗庇阿阁下,请恕我无礼。”杰拉德爵士突然说道。
“说吧。”罗庇阿他们离开了北峰镇,开始继续山中之旅。
“罗庇阿阁下一边对杀人渐渐麻木,为何又要一边在这儿同情他人呢?”杰拉德爵士问。
罗庇阿倒被问住了。
他自己变了很多。
不光让仆从杀人时没有了什么罪恶感,甚至自己都亲手杀了一个人。
“我也感觉体内像是有两个人。”罗庇阿突然想到,另一个自己倒是很久没有出来了。
本来他还以为这是好事。自己终于战胜了那个邪恶的自己,像安琪儿所说的,自己走出来了那段挣扎的时期。可是现在看来,那个自己并没有消失,却像是融入了自己本体。
“死灵法术,抱歉,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我在担心,罗庇阿阁下,也许死灵法术本身就会吞蚀死灵法师呢?”杰拉德爵士说道,“就像是邪能,那些术士反倒被恶魔给控制一样。”
死灵法术吗?
罗庇阿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思维真的是在被死灵法术给侵蚀吗?
“不!杰拉德爵士。还是那句话,职业不能代表立场。”罗庇阿无力地反驳。
“那也就是说,会有好的术士吗?”杰拉德爵士反问,“能够利用恶魔来伸张正义?”
会有吗?
罗庇阿自己也被问住了。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成为了一名死灵法师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够彻底地控制自己。
“罗庇阿阁下,我并非是有责怪之意。只是,我觉得罗庇阿阁下想要变得更强的话,首先需要能够控制住自己。”杰拉德爵士连忙说道。
“不杀人吗?”
“当然不是不杀人,罗庇阿阁下,虽然我的记忆很模糊,但是我感觉曾经的经历中我应该也杀了不少人。”杰拉德爵士摇摇头,“罗庇阿阁下要控制的是,让自己能够分辨出该不该杀,和该杀谁的能力。”
“该杀谁吗?”罗庇阿回忆起来,自己最近的确是越来越依赖杀人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杀死了不少本可以不死的人。
就像刚才的那个青年法师。
肆意杀人,不是自己能力的体现,反而是自己无能的处理。
“那么,杰拉德爵士,达里安爵士,以后就拜托二位随时提醒我,如果我有任何做错的决定。不!哪怕是正确的决定,只要二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醒我。”罗庇阿对两名死亡骑士说道。
他又转过身对其他的骷髅,“当然了,各位也都可以。”
骷髅法师萨尔诺斯竟然直接朝自己竖起了拇指骨。
罗庇阿点头感谢。
是啊,自己可是一个死灵法师。
要借助的不只是仆从的力量,还应该借助仆从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