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眨眼之功夫,阿绫便挨了丁圆圆一巴掌,并被她放倒在地上了。仓促之间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皆始料不及。
丁圆圆依耳边之人所言,一挥手,真着着实实抽了阿绫一耳光,自己亦有些懵懂。
后头不远处的展蓉,一直拿眼瞄着阿绫这边动静,先见阿绫自作主张命丁圆圆跳河,虽知阿绫有心捉弄她,有些不妥,可亦未出言制止。谁知,结局反转,阿绫反被打跌倒,不由大吃一惊。
展蓉开始以为丁圆圆存心藏拙,愚弄阿绫,可转念一想,丁圆圆曾和自己对阵,她的功夫底子完全不堪一击,她有何“拙”可藏?
那阿绫怎会挨打跌倒?阿绫自己不慎跌倒尚有可能,可饱受屈辱挨对方一耳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莫非丁圆圆暗中还有帮手?想到帮手,展蓉慌忙转头四下张望,可目光所及,不外乎柳树及原野,心中便释然。也许是阿绫大意,丁圆圆碰巧打到的罢,展蓉想道,便招手教一位衙役去扶阿绫,自己则缓步向丁圆圆逼近。
丁圆圆原见阿绫恶狠狠的模样,本吓得花容失色,含恨仓促之间向对方挥出右手,何曾指望真打着阿绫?而阿绫未躲避,挨了自己一耳光后又无故自行摔倒,丁圆圆再傻,也已明白,定是传音者暗助自己,不由得胆量陡增。此时展蓉慢慢逼向与她,她亦有恃无恐,泰然自若起来。
展蓉一边向前走,一边紧紧盯着神色安然的丁圆圆,愈走却愈没磷气,走了几步,心中忽然一动,停下脚步,反身招手教两位衙役近前,耳语了几句,两衙役心神领会,提着单刀,全身戒备,缓步逼近丁圆圆。
两位衙役凶神恶煞,却心谨慎,一左一右分开,逼向丁圆圆。丁圆圆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心中骤然紧张起来,满脸茫然,不知如何应对了,但求耳边再传来传音者指示声,然两衙役愈来愈近,丁圆圆耳边却悄无声息。
眼见两衙役离她不及三尺之时,丁圆圆有些按捺不住了,几欲转身夺路而逃,遽然,两衙役屈膝弯腰,低头俯首,齐刷刷地跪在丁圆圆面前,两人神情之狼狈,动作之滑稽,让紧张不已的丁圆圆亦忍俊不禁!
至此,展蓉总算明白过来,果然有高人暗中帮助丁圆圆。此时阿绫已经站起,活动自如了,兀自不醒悟,向丁圆圆跃跃欲试,展蓉喝止,走近阿绫,详细问了阿绫挨耳光和摔倒的经过,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遂双手抱拳团团转一周,娇声叫道:“女子展蓉,不知得罪何方高人?请一现真身!”
展蓉完,众人才知,身边还暗藏高人,不由紧张得面面相觑。可展蓉完良久,四周悄然无声,河岸杨柳依然轻摇,空和风依然轻拂,一切照旧!几位衙役又挺直了胸膛。
展蓉无法,又抱拳边转边道:“真元派展蓉,不知得罪哪位英雄,请现身一见!”
展蓉话音刚落,随着几声怪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位鹑衣百结、衣衫褴褛的老道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丁圆圆前番在河岸石板上“救”起的老道。此时口里兀自咬着一块硕大的鸡腿,满嘴油腻。
阿绫见老道撕肉吐骨,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登时跳起来指着他骂道:“原来是你这偷鸡贼!”
展蓉忙喝止阿绫道:“阿绫,不得无礼!”
老道大模大样,边吃边道:“嗯,好吃!嗯,懂礼!还有救!唔,唔。”也不知他在何人?
展蓉见他污秽不堪,心中有些厌恶,却不敢得罪,强忍不适,赔笑道:“弟子乃真元派俗家门人展蓉,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唔,好!”鸡腿太大,老道一下吃不完,先前多回答几句,耽误不少时间,似乎颇为懊悔,此时正大快朵颐,岂有时间再回答?含含糊糊应了两个字,亦不知他鸡腿好,或是展蓉人好!
展蓉几时受过慈怠慢,心中生出一些怒火来,可偏偏发作不得,只得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待旁边,待老道将鸡腿嚼得一干二净,复又施礼道:“女子乃真元派弟子展蓉,未审前辈如何称呼?”
老道将油腻腻的手在胸前左右揩了一阵,半晌才问:“冯不害何时收了这等漂亮女弟子?”展蓉本对他甚无好感,可被他当众夸奖漂亮,心中暗自又有些得意,待要回答,却听得老道继续道:“可惜人品远不如这位女娃娃!”老道完,用脏兮兮的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丁圆圆。
展蓉被这老道一捧一抑,弄得僵立当场,尴尬异常。又听得老道絮絮叨叨地道:“吃了你们几块鸡腿,被骂祖孙几代,所幸贫道上无老,下无,你们骂了亦白搭,惜哉!惜哉!倘若贫道高堂尚在,被你们如此辱骂,岂不危机万分?险哉!险哉!唉,来去,还是你们人品不行,人品不行,真不行!”老道语言文白相间,嘴里啰哩啰嗦,边边连连摆手摇头,似乎侥幸万分,又似遗憾不已。
展蓉本以为老道指责她想擒拿丁圆圆,故而她人品不行,谁知老道只提及阿绫骂偷鸡腿之事。原来当时她们在酒肆干坐一阵后,阿绫劝告她吃点东西为好,展蓉虑及生闷气亦无济于事,当即点头同意,正要吃些菜肴,才发现一盘鸡腿不翼而飞了,阿绫因而破口大骂,这事只能怪她管教不严,老道以此批评她人品有问题,多少有些牵强。展蓉因而觉得老道让自己在下人面前维护了部分脸面,心中又有些释然。展蓉连忙顺坡下驴道:“老前辈教训得极是,晚辈自当虚心改正!敢问老前辈尊讳?晚辈自对老前辈教诲铭刻在心!”
不料,老道脑袋一歪,嚷道:“贫道很老么?不识眼的娃儿!铭刻在心?你想记恨贫道一辈子么?”
展蓉郁闷至极,心道,你不老怎么称我为“娃儿”?可嘴里却万万不敢出声,低头听老道继续嚷,“贫道的名讳也是你娃儿能知道的?你师傅冯不害,见到贫道‘洞微子’,他也得退避三舍呢!”众人听老道话自相矛盾,尚不自知,都不禁掩口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