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陆昆恶捧了杜充一番后,切入正题一本正经道:“贝空四与属下原有私人恩怨,属下对其所做评价,外人或亦认为我夹带个人情绪,属下念及国家大局,亦在所不惜。贝空四欲北上投敌,此事千真万确!襄阳府通判卢嵩,亦可作证!”
龙陆昆完,竟从怀里掏出一封短信,递于杜充,杜充接过一看,上面寥寥几句而已,其中有句“贝空四、司马举北上投敌,罪不容诛,凡我武林同道、江湖豪杰,人让而诛之!”后面是卢嵩署名。
杜充道:“这司马举是何人物?”
龙陆昆道:“司马举系江湖卒,曾和山西‘刀剑门’掌门雷鸣人为一妓女争风吃醋,雷鸣人被其毒杀,不容于江湖。后司马举不知缘何与贝空四结识,两人臭味相投,共谋北上投敌,被卢大人侦知,故而通知属下,于路劫杀。”龙陆昆起谎话来,张口便出,丝毫未有半分停顿。或亦早已在头脑里盘旋良久罢。
“如此武林败类,却也留他不得!两人现在何处?”杜充断然道。
“此正是属下来求见元帅之原因,属下探知,贝空四、司马举如今却在岳飞军营!”龙陆昆神秘道。
“岳飞嫉恶如仇,贝空四、司马举进了他的军营,岂不是死路一条?”杜充看正人君子如岳飞,有双明亮之眼;观奸诈人如龙陆昆,却是猪油蒙了心肺,岂不怪哉?
“元帅!贝空四、司马举在岳飞军营,听被其待如上宾呢?”龙陆昆煽风点火。
“你岳飞对投敌者敬如上宾,本帅却不相信!”杜充摇头道,纵观杜充后半生,倘若他还有一丝闪光点的话,那便是对岳飞的信任、看重与提拔!这一点,杜充确确实实做到了,不容否认。
“属下可不敢血口喷人!元帅如若不信,可找岳飞,一问便知!”龙陆昆道。
“此事极易,本帅即召他进来询问便可。”杜充干脆地道,杜充停顿一下后,又接着道:“不过,依本帅看,倘若贝空四、司马举真在岳飞军营,岳飞对他们敬如上宾,其中必有法。也许贝空四、司马举投敌之事,个中有些误会,亦未可知!”
杜充毕竟是历练已久之文官,一肚子书籍并非白读的。他接受龙陆昆蛊惑,解散义军,其实他来开封不久,心中便有些许酝酿,他自己本身对义军便有极端之偏见:他在沧州杀入城百姓,其中便有部分义军,义军对他亦有仇恨;他还认为,义军翻手为云覆手为云,变幻莫测,不好把握;义军乌合之众,没有战斗力;义军人数众多,徒费国家粮饷,军饷,诸如此类。加上龙陆昆的添油加醋,极力蛊惑,故而他实施解散义军之行动,可谓雷厉风校他自己并非没有判断能力。
龙陆昆这才真正知晓,杜充并不好糊弄,而杜充对岳飞的信任,令他颇有些吃惊,龙陆昆忙道:“此事真伪,自有元帅慧眼识别,属下一片赤诚之心,请元帅体察!属下先告辞。”
杜充却道:“龙会主,你也别急着走,陪本帅话亦好,本帅遣人唤岳飞来,你到内客房边回避,同时听听岳飞对此事是如何看待的?”
龙陆昆顿时现出一种受宠若惊的神态,忙躬身回答“是”。
杜充任开封留守兼开封府尹,留守帅府便是开封府尹衙门,两者合一。开封府衙在开封里城。岳飞军营驻扎在开封府衙对面七八里远的大相国寺旁。杜充留岳飞镇守里城,实际有护卫帅府之意。帅府传令衙役,纵马去请岳飞,约莫半个时辰,岳飞急匆匆从军营而来。进帅府拜见杜充后,杜充教他坐下。岳飞谢过,端坐一旁。此时龙陆昆已退至客房一边侧室郑
杜充见岳飞未穿戎装,身着长袍,却仍正襟危坐,昂首挺胸,身板挺直,不由笑道:“岳将军,今日找你来,乃是家常琐事,并非军国大事,不必如此拘谨!”
岳飞起身拱手道:“元帅,岳飞乃一军人,军人自有军法约束,习惯使然!已难更改矣!”
杜充击节赞赏道:“真乃古之良将风采!岳将军他日之成就,必在本帅之上!”
岳飞忙起身谦逊道:“末将安敢望此?”
杜充又招手教岳飞坐下,直接问道:“近日听闻,有江湖中人贝空四、司马举进入岳将军军营,确实否?”
岳飞如实答道:“诚如元帅所言!”
杜充又道:“开封城中皆在传言,贝空四、司马举乃北上投敌之人,岳将军不知?”
岳飞正色道:“元帅,传言之所以为传言,有些并不属实。而传言贝空四、司马举投敌,却是污蔑?”
杜充笑道:“岳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岳飞道:“末将对贝空四并不熟悉,可司马举却是末将之义弟。他身负血海深仇,北上真定府,不是投敌,反而是去杀敌!”
杜充道:“司马举北上杀敌?杀谁?”
岳飞道:“司马举武功卓绝,却在襄阳府陷入了一人命案件中,襄阳府通判卢嵩乃是其师叔,便向襄阳知府胡野图提议,由司马举北上真定府,刺杀金国元帅兀术,以求将功折罪!”
杜充奇道:“竟有此事?他若真将兀术刺杀了,倒为朝廷省却不少棘手之事!可最近,有人却拿卢嵩的亲笔信向我作证,司马举毒杀雷鸣人,得罪下武林同道,无处安身,故而北上投敌!”
岳飞断然道:“此事绝无可能!”接着便将司马举七年前家仇及大半年之前如何救他,卢嵩到襄阳府如何找师叔卢嵩等事皆了。这些自然是司马举进入他军营后,亲口告知他的。
岳飞完,又道:“卢嵩乃司马举师叔,如何可能对他人出具书信,指责司马举为北上投敌之人?”
杜充迟疑了一阵,道:“按理,司马举为救岳将军,杀过金军,自身大仇未报,岂会北上投敌?可卢嵩信函之事,如何解释?”
岳飞不以为然,淡淡而言:“信函一纸空文,岂不可伪造?”
杜充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朝龙陆昆所在的侧室望了一眼,然后解嘲似的对岳飞道:“谅一两位江湖草莽,些许事,难以影响大局,岳将军之判断,本帅是信得过的!此事如何区处,岳将军可视情况而定,你且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