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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0章 步步是险
    冯帮主刚跨出大门,靴底还没完全落定在青石板上,就被卓然叫住。

    “冯帮主留步。”卓然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像浸了水的棉线,沉甸甸地坠在人心上。冯帮主转身时,正看见卓然站在廊下,月光顺着飞檐的翘角淌下来,在他肩头铺成一片银霜,把身影拉得很长,几乎拖到门槛外,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还有事?”冯帮主把酒葫芦往腰上一拴,红绸带在腰间打了个利落的结,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该部署的都部署了,护卫、密道、机关的法子也都敲定,难不成还有什么遗漏?

    卓然走下台阶,青石阶上的青苔沾了夜露,滑得像抹了油,他脚步却稳得像钉在地上,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他望着冯帮主,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就怕对方会钻空子,趁乱去四王子的住处行刺。宫里的死士最擅长趁虚而入,小顺子他们虽是好手,可架不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所以我想劳烦唐家的两位长老跑一趟京城,把四王子住的院子彻底改造一番,弄些机关暗道。不求伤人,只求能多几道屏障,以备不时之需。”

    冯帮主闻言眼睛猛地一亮,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直起身,拍了拍腰间的葫芦:“你想请唐家兄弟出手?”这话一出,连夜风都仿佛顿了顿。唐家坞的机关暗器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狠戾,当年唐大长老仅凭一把淬了七星海棠毒的暴雨梨花针,就在断魂崖逼退过百名黑衣人。那针细如牛毛,藏在袖中看不真切,沾着就没救,手段狠得让仇家夜里都不敢闭眼,生怕梦里被那无影针夺了性命。

    “不止。”卓然的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夜色沉沉,像泼翻了的浓墨,把那方天空压得低低的,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在云层后、在宫墙内,悄无声息地窥伺着。“让他们带着最好的工匠,扮成修缮房屋的手艺人,悄悄潜入京城沈御史府——四王子暂时会住在那里,不易引人注目。在他的院子里布下三重机关,一层比一层隐蔽。”

    他抬起手,指尖在掌心轻轻比划着,像是在勾勒那些看不见的纹路:“第一重叫‘踏雪无痕’,院子里的青石板下埋细针,针尾系着蚕丝线,细得风一吹就晃。非特定步法踩上去,丝线一断,就会触发檐角的铜铃。那铃声细得像虫鸣,旁人听不见,只有值守的护卫能察觉,一有动静便知有外人闯入。”

    “第二重是‘镜花水月’,”他指尖转向窗边的方向,“窗棂上嵌着薄如蝉翼的机括,看着像寻常木片,实则连着暗簧。若有人从外面撬窗,机括一松,就会喷出迷烟。那烟无色无味,沾着的人半个时辰内浑身无力,像摊烂泥,动不了分毫,刚好给护卫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沉了沉,像石子落进深潭:“第三重……是后手。床板下藏着条密道,铺着防潮的桐油木板,每隔三步就有盏油灯,亮着不晃眼,却能照清路。密道直通御史府后院的暗河,暗河上备着小船,船桨都擦好了桐油,万不得已时,能从这里悄无声息地脱身,保一条性命。”

    冯帮主倒吸一口凉气,酒葫芦差点从腰间滑下来,他连忙攥紧,指节都泛了白:“你这是把唐家压箱底的本事都请出来了?”他知道卓然谨慎,当年黑风寨议事,连墙角的蛛网都要扫干净才肯开口,却没料到这次会做到这份上。连逃命的密道都备得妥妥帖帖,细到油灯、船桨都想到了,像是预知了前路有刀山火海,非要铺条生路不可。

    “殿下此去,步步是险。”卓然的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着青,手背的青筋隐隐跳动,“宫里的人若想动手,绝不会用江湖手段那么简单。江湖人讲恩怨,要杀要剐明着来;宫里人讲算计,藏在笑里藏在茶里,杀了你还要让你谢恩。”

    他想起那些传闻中宫里的死士,能屏住呼吸在房梁上蹲一夜,能扮成扫地的内侍、送茶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靠近目标。“小顺子他们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可毕竟年轻,若对方用些阴损伎俩,稍有松懈,就会酿成大祸。唐家的机关,能补上最后一道漏,哪怕护卫一时失手,还有机关替我们挡一挡,多喘口气也是好的。”

    他看着冯帮主,眼里带着托付的郑重,月光在他眼底淌成一片静水,映着星子:“你派个稳妥的弟子去告诉两位长老,所需的材料尽管开口。金铁、毒药、甚至是南海的鲛人油——那油点灯不耗氧气,密道里用得着,只要能弄到的,绝不含糊。事后我亲自去唐家坞道谢,带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陪他们喝到天亮,不醉不归。”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更轻了些,“让他们对外只说是沈四王府请去修缮宅院的,铺铺地砖,换换窗棂,绝不能露半点风声。京城里面人多嘴杂,哪怕是个扫街的老妇,说不定都能把话传到不该听的人耳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四王子那双清澈的眼睛,像盛着溪水,藏不住半点阴霾。

    冯帮主拍了拍胸脯,震得衣襟上的酒渍都晃了晃,却笑得爽朗:“放心!唐家兄弟跟我喝过三次酒,去年我还帮他们挡过巡抚的刁难——那老东西想拿他们的暗器当‘私藏兵器’问罪,是我带着弟兄们在府衙门口守了三天,才逼得他作罢。这点面子,他们还是给的。”

    他捋了捋袖子,眼里闪着笃定的光:“今夜子时前,信准能送到唐家坞。那地方的快马比鸽子还灵,马夫都是从小在山道上跑惯的,闭着眼都能辨方向。不出三日,他们定能在京城布好局,保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殿下的院子,就是有苍蝇想落窗台上,也得先问问那些暗簧答不答应!”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外走,靴底刚抬起来,又被卓然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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