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许久再到仁义堂,小六子一见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大娘,我、我们还以为你、你走了呢。前儿个师傅还念叨你来着,快,快坐。”
屁股还没坐下,小六子就端来了水。
“这么贵的水,我可不敢喝。”五百钱一桶的水,是真贵啊
“您可不兴说这话!这医馆还欠着您的情份呢!大娘今儿是来卖药吗?那您可得稍等会了。师傅一早出诊还没回来。”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林桃把装着鸡屎白的提篮递给了小六。
别看四丫头做着火草纸的买卖,收集鸡屎白的事,她也没丢着不管。
每日早上、中午、晚上,四丫头都会把鸡圈和鸡舍里能收集的鸡屎白都收起来。
这才有了这么多可以卖钱的鸡屎白。
小六领着她过称。
“十七斤三两。和以前一样,一两银一斤。”
收好十七两三百钱,又寒暄几句后,林桃就离开了仁义堂。
天色也还早,寻了个铺子边上,从背篓里拿出枯草铺好,摆上了鸡蛋和鹅蛋。
别看是在镇上,好多人家连人都快养不活了,哪里还有粮食养鸡。
好些以前家里养得有的,多半也都杀来吃掉了。
加之前不久,流民入宅生事,搅得镇上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不是说没有钱,而是干旱至今,即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这不,刚摆上,一个身后跟着小丫鬟的婆子就问上价了。
“鸡蛋十文钱一个,鹅蛋三十文一个。”
“十文?你咋不去抢?一两文一个的东西,你怎么敢要十文的?”
想想那五百文一桶的水,十文一个鸡蛋其实真不贵。
只是主家的钱节约下来,她自己不也可以抠一些出来嘛!
这做买办啊,会做的不仅讨主家欢喜,自己还能捞着些好处。
至于能捞多少,那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看着婆子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林桃掏了掏耳朵:“那你买一两文的去啊!我的鸡蛋就要十文。”
“你、要是有别人卖,我还和在这耽搁什么?”
“喔?你也知道没人卖呢?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这位买办妈妈不会不知道吧!”
“你……”
原以为是个乡野老妇,不懂那些。
没想到,居然碰着个这么精的老妇人。
“行行行,我也不和你讲那些有的没的,五文钱一枚我都给你买了。看你这么一把年纪也怪可怜的。
我全买下,也省得你在这日头底下了不是。”
婆子说着就要蹲下来捡。
林桃伸手挡下道:“不讲价。”
“嗐!你咋不识好呢?你、我……”买办婆子气得话都讲不利索了。
身后的小丫鬟见状,便扶着买办婆子退开几步。
“田妈妈,何必跟她废话?让她没地儿摆,看她卖给谁去!最后,还不得只能您说怎么买就怎么买吗!”
买办婆子顿时气也顺了,舌头也不打结了,脸上荡起了不怀好意的笑。
没听到她们说话的林桃也没多想,继续打着蒲扇。
就那买办婆子走开这一小会儿,也有两个人来询过价,只是一听十文一个鸡蛋,摇摇头就走开了。
林桃一点不着急,今儿要是卖不出去,正好回头还用得上。
刚换了个姿势,就见方才那买办婆子进了身后的成衣铺子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妇人就陪着那买办婆子出来了,婆子还瞅着她笑得阴森森的。
还没看明白呢,那妇人一出来就一脸凶相的拿手指着她。
“谁同意你在我门前摆着卖了?走走走,别耽搁我铺子里的买卖!”
林桃把蒲扇一放,站了起来。
“我一没进你的铺子,二没挡着你家的大门,怎么就耽搁你铺子里的买卖了呢?”
“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婆子呢!”那妇人眉眼一横:“瞧瞧你这身打扮!往这一杵,谁不闲脏?人还敢进这铺子呀?”
“你这身、她那身,又比我好到哪里?同样是粗布衣裳,咋就还搞出区别来了?简直就是乌鸦笑猪黑,不知自丑。”
“你、我告诉你!这铺子是我家的,铺子门前就是我说了算!就问你一句你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拿你去问官!”
林桃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想着不和这妇人一般计较。
左右也就是无聊了出来逛逛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
于是,弯腰收拾起地上的蛋来。
然后……唉?她咋忘了,这段路两边的铺子,好像都是她的吧?
铺子少了果然容易记不住,还是努力把一条街买下来更好记些。
“我劝你还是把蛋卖给我的好。不然,即便你换别处去卖,我也同样叫你摆不成。”买办婆子一脸嘲讽的走过来。
林桃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今儿,我还就在这里摆定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我摆不成!”
“死鸭子嘴硬!”买办婆子冲台阶上的妇人一使眼色,那妇人就唤来了店里的伙计。
大声道:“去!到县衙把徐爷请来!就说、就说有人在咱门前闹事!”
那伙计一溜烟似的跑了。
妇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里尽是鄙夷。
而那买办婆子,在旁却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有围观的小声劝她:“老太太算了吧!真要把官家人闹来,最后也是你讨不到好的。赶紧收拾收拾走了吧!”
“对对对,老太太定是不知道,这成衣坊的秦氏在官家那有亲戚,你一个小老百姓,如何斗得过她呀,识趣些,赶紧走吧。”
“哼!”林桃一屁股坐下去,打起了蒲扇:“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你这成衣铺子做不成,还是我这鸡蛋不能在这摆!”
正当众人你一句我一嘴劝说时,那伙计就领着三个衙役来了。
“谁啊?是谁也在这闹事?”
秦氏立马下了台阶:“九儿你来得正好,这婆子都欺负你姑的头上来了。我让她别挡了我的买卖,她还骂我呢!”
那仨衙役没接话,眼睛却已经盯上了地上的鸡蛋。
林桃笑了:“官爷来得正好,我在我自己的铺子门前做什么,谁也管不着吧!”
顿时,人群就沸腾了。
“这婆子莫不是疯了?”
“就是,秦氏的成衣坊在这不是一天两天了,咋就成了她的?”
“哎呦,瞧她那身打扮,还真敢说。”
“呵、呵呵呵,我说这婆子咋跟个疯狗似的,逮人就咬,合着是个疯的呀。”秦氏掩面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