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停在了她的旁边。
一双浑浊的眯缝眼,盯着那些女人,眨都不眨一下。
跟着那男人的人牙子,忙赔笑问:“纪老爷,这可是今儿刚到的新货,要有看得上的,我叫到跟前来。”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那人牙子立马就叫住了往里走的队伍。
那边会意,眨眼的功夫就把人领了过来。
人牙子上去抬起女人的脸:“老爷您看这个,这小脸能掐出水来。”
见那老爷没任何动作,又走向下一个。
“老爷您看这身段,再养养的话能更好。”
“这个也不错,您看这,瞧这奶水足得哟。”
那里站着的女人,就如同毫无尊严的物件一样,被拉着转来转去,摆弄来摆弄去。
然而女人们的脸上,除了麻木再无其它。
看一圈,那纪老爷指了指中间的三个女人,然后在人牙子耳边低语一阵。
“把她们仨带去偏厅!”
人牙子向那领头的男人吩咐后,男人立马领就把人领走了。
林桃好奇问:“带去偏厅是什么意思?”
“这买乳娘和买别的不一样,不仅要亲自确定全身没有瑕疵,还要亲自尝尝合不合味口。”
吴怀南的话,再次让她震惊。
“什么意思?这乳娘买回去,不是奶孩子吗?”
吴怀南笑笑:“确实也有买回去奶孩子的。但更多的是老爷奶奶、公子姑娘们喝。”
经此一提,林桃想起《史记》和《汉书》中,都曾提到过汉文帝的丞相张苍晚年就喝人乳,并且活了一百多岁才去世。
据说明朝还有个老头活到了二百四十岁,靠的就是吃曾孙媳妇的奶水。
清朝宫廷秘方龟龄集的配方之一便是人乳。
别说古代,就是她上一世时,人乳交易也是乱象频生。什么当面挤的五百,躺怀里喝的一千五。
只有你不知道,没有那些个男人办不到的。
但她想不明白,既然生了娃,那指定是有婆家的吧?
就算婆家再狠毒,也不至于让自家血脉落得人世未懂就曝尸荒野的凄惨下场吧!
“她们怎么被卖进牙行的?”
吴怀南低声道:“嗐!缘由多了去了!有男人嗜赌成性,还不上赌债拿妻儿抵债的。也有男人死了,女人没能生出个儿子,婆家就直接卖进来的。
还有那种死了全家无路可走,自己把自己换钱下葬家人的。
我们这最常见的,还是在主家做丫鬟,藏了肚子偷偷把娃生下来,连是谁的种都不知道的。
主家积德没给活活打死,又给卖进牙行。”
正说着话往前走时,不远处的偏厅传来哭喊声。
“求求您,别丢掉我的孩子,她还这么小,她会死的!求求您了,可怜可怜她,给条活路吧!”
偏厅大门打开时,几个婆子正把女人们按在地上,那人牙子手里抱着两娃对哭天喊地的女人说:“别哭了!孩子死不了!我们会把孩子送去庙里,让他们在那长大。
长伴佛主前,不仅能自身修行,还前世孽债换来世荣华。还能为你们积福不是?再说你们在主家好好做,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想起吴怀南方才说的话,林桃侧头问:“不是说娃会丢掉吗?”
“嗐!这不是怕那些女人们寻死觅活嘛!再说,要是她们知道娃活不了,到了主家下毒啥的,以后谁还敢到牙行买乳娘啊!
再说了,她们到了主家,大多都最长就只能做半年。没了母乳,她们也就没价值了。到时候,要么卖去窑子,要么卖去北漠那边。
说白了,到死都不会有自由,又怎么可能真去庙里找娃嘛。
但是娃要是留下来,长大以后可是大麻烦!所以一般主家为了稳妥,还会嘱咐我们把娃娃处理掉。”
说完,吴怀南仔细辨识着身旁这小老太太的面色。
这些话,照说是不该什么人都给说的。
可这小老太太可不是一样。
他只要把女人和娃儿们说得惨些,今儿指定能卖出一两个去。
这世上啊,有良心的人的钱是最好挣的了。
要知道,上回他从刀疤那里分到的钱,比他在牙行一年挣的都多!
看到小老太太拧紧的眉头,他便应景的长叹一声,抹了抹眼角:“唉!这些娃娃才是真的可怜喔。初到这世上,什么都不懂的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就在这时,偏厅里的一个女人扑到纪老爷脚下哭喊:“老爷、老爷您刚才答应过我的!说我侍候好您,就允许我把娃带进府去的。
我身子都给了您,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求求您,只要把娃还我,您要我怎么做都行。”
“你、你说什么胡话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能瞧得上你那肮脏的身子?再胡说,小心我扒了你和你那小杂种的皮!”
女人不敢言语,但依旧死死拽着那纪老爷的鞋子委屈求情。
“吴牙人,麻烦你安排一下,方才那些带娃的我都买了。”林桃说。
“都、都买了?”吴怀南震惊的叫破了嗓子。
回过神,忙作请道:“老夫人请去偏厅。”
“去啥偏厅,把卖身契拿来写了,我领走人就行了。”
“嗳!好、好!”吴怀南应声,请她去前堂稍等。
林桃指了指偏厅那边:“她们我买下了,把孩子还给她们。”
方才还笑呵呵的吴怀南突然笑不出来了。
“那、老夫人,那是纪老爷选好的人,这样不好……”
“他没付钱吧?”林桃打断道。
吴怀南点头。
林桃拿出银票晃了晃“我先把钱付了,人不就是我的了?”
“这……”
瞅着吴怀南看着她手里的银票移不开眼,林桃一把收回银票。
“既然吴牙人觉得为难,那我就只能找别人的牙人去办了。”
“行!老夫人开口,不行也得行!”
开什么玩笑?一下卖出去七个人,活了大半辈子他都还是头回遇见着呢!
老天爷眷顾他吴怀南,他当然得好好接住。
至于那位纪老爷……反正每回来找的都是陈文才。
和姓陈的交情哪有银子值钱?大不了就是和姓陈的撕破脸皮嘛!
“老夫人,前面请。”
吴怀南领着她又回了前堂。
她前脚落坐下来,那纪老爷后脚也来了。
不多时,一直跟着纪老爷的牙人就从柜台那边过来,俯在纪老爷耳边低语几句后,纪老爷眯着眼,抬手向她指来。
“就这个死老婆子,也敢抢我看上的人?真当我纪成武是吃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