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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谋反 5
    城西,京都卫府衙。

    上万京都卫齐聚校场,议论纷纷,校场上的京都卫大旗迎风猎猎飞扬,气氛压抑。谢璋和凤姝大婚,谢珣把京都卫庶务都交给张伯熙。京都卫全轮值,凤府到侯府街道上一直都有京都卫在戒严,防止围观群众冲撞亲迎队伍。

    花轿进侯府后,京都卫仍在护卫京都安全,一万京都卫轮岗制,每日都有六千人值守,谢璋成婚之日。京都卫倾巢而出,凤府和侯府都有三三夜流水席,张伯熙安排夜值时,禁军封锁街道,喝令京都卫各回各家。

    几千禁军封锁街道,且是城南街道,京都卫都是兵痞混混,常年混迹于京都,对京都官员的八卦,皇城守卫的变化和禁军的行军作风都非常了解。当时就觉得出了大事,所有人不约而同聚到府衙。

    京都卫衙门离镇北铁骑军营仅有三里地,谢珣领着铁骑冲向城南时途径京都卫衙门右侧街道。张伯熙也意识到京都即将有巨变,派人在前方探听消息,知道侯爷领着镇北铁骑冲向侯府就知道出事了。

    铁骑和禁军狭路相逢时,京都卫在后方围观,张伯熙也派冉六大城门去探查,六大城门全是禁军和锦衣卫。

    京都巨变传递一个信息,侯府有难。

    今夜过后,谢氏要么满门被灭,要么……起兵造反!

    几十万宁州铁骑陈兵边境,只听镇北侯之令,谢家父子四人,只要活着一人,就是铁骑的新主人,宁州必反!

    张伯熙心口狂跳,关闭衙门,全体京都卫齐聚校场,静观其变。

    京都卫本就是京都最特殊的存在,虽是巡防营,却一直不受重视,是一队流氓民兵,谢珣逐离一群世家子弟后。在城西和城北挑选青壮年男子补全人数,这群后选的京都卫对谢珣忠心耿耿,且年富力强。

    经历京都雪灾后,谢珣在京都卫积威深重,人人信服,连张伯熙也唯命是从,今夜侯府生变,京都卫该何去何从?

    张伯兴和周黎玉没有去侯府参加婚宴,他们虽是世家,身份地位和侯府相差甚远。张伯兴和周黎玉,蔡文森都在凤府参加婚宴,凤长青和苏月娇等人带兵离去后。他们也来了京都卫衙门。

    这一支京都卫,有将近五百名世家子弟。近万人全是京都的青壮年,城北的青壮年又占了近五成。许多军户子弟不愿去宁州,会编到京都卫里。谢珣于城北有救命之恩,这群青壮年们一心追随谢珣。

    如今,该怎么办?

    “我想追随侯爷!”人群中,一名京都卫声音很轻,似是试探,又似是迷茫,“侯爷忠君爱国,一生征战,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闭嘴,你疯了,瞎什么,此事和我们京都卫无关,别找死!”一名世家子弟厉喝,“你家饶命,你还要不要?”

    “我父母双亡,祖母在雪灾中病逝,是侯爷派人帮忙打点后事。”另外一名京都卫出声,“我读书不多,也知道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更何况,侯爷是顶立地的男子,是燕阳的英雄,怎么能被人辱没,暗杀,死不瞑目!”

    “我也想追随侯爷!”

    “侯府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都疯了,禁军和锦衣卫有四万人驻守京都,城门已被封锁,五千铁骑如何突围,如今一腔热血,只是送死!”张伯熙声音提高,“这事和我们京都卫无关,我们关进府衙大门,坐等亮!”

    不管是谁赢了,京都卫明哲保身,屹立不倒!

    世家子弟枝繁叶茂,愿意追随谢珣,是因为他是镇北侯府的侯爷,又是军法严明,能带给京都卫荣耀的指挥使。能带他们建功立业,让他们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京都,受人敬仰。

    若是侯爷造反!

    谁敢追寻?

    他们家族的京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造反被诛九族,谁敢追寻侯爷,只能等亮。

    太子赢了,他们仍是京都卫,谢珣谋反和他们无关。

    谢珣赢了,他们也是京都卫,且会更荣耀。

    张伯兴倏然站起来,竭尽全力嘶吼,“侯爷征战多年,守护燕阳臣民,我们在京都才能安居乐业。大公子不到十四就上宁州大战,浴血奋战多年,今是他大喜的日子,却迎来灭门惨案,理不公!侯府五代忠臣良将,全都战死沙场,仅剩侯爷父子四人,今晚侯府被围。若侯爷弑君,我不信!侯爷若想弑君造反,为何要等降服北蛮,早就可以打开城门,引北蛮入关。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侯府血脉断尽吗?我们京都卫有一万人,若能支援侯爷,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隔岸观火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

    他和周黎玉一直沉默坐在人群中,林萧今晚没在,或是去侯府参加喜宴,他们三人已然有侯爷左膀右臂的架势。

    张伯兄不过心中熊熊怒火和对侯爷的景仰,张伯兴想要追随侯爷。他的话一向能渲染气氛,鼓动人心,许多人都因张伯心话而有所动摇,包括世家子弟!

    群情激动,镇压不住,张伯熙暗中把几名义愤填膺的世家子弟召集在一起,“我们是家族弃子,本就明哲保身,不陷党争,平平安安度日。侯爷待我们恩重如山,人品贵重,那又如何?值得你们拿命去拼吗?值得你们赌上前程和家族吗?若侯爷死在今晚,你们也将会受牵连,即便侯爷赢了,他名不正言不顺的,难道他要登基为帝吗?他姓谢,不姓宇文,世家能答应吗?下子民能答应吗?那些纷争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就像京中最不起眼的石头,铺在京城的街道上,人人都能踩一脚。我们是人物,只能随波逐流,明哲保身。兄弟们,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张伯兴被张伯阑拉到一旁,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要跟着侯爷造反,你娘怎么办?造反诛九族,你不想活,别连累家族!”

    他也是张伯心九族!

    张伯兴痛苦地捂住头,亲情,血缘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是非道义上,模糊了界限,困住了人心。

    镇北侯府,灯火通明。

    闷雷滚滚,暴雨将至,系在庭院的红绸漫飘舞,满庭刀光剑影,阴森骇人。

    谢璋和谢珣被逼着自裁,这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是被逼着选一人,这也就意味着三位夫人,只能活一人。

    畜生!

    满堂宾客被激怒,却在禁军的刀锋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谢璋还穿着一身喜服,摇曳的灯笼,满堂红绸都在提醒着,今是他的大婚之夜。

    可他却要被逼家破人亡!

    “孤想知道,生死一线中,你们是否还能母慈子孝。”太子坐于高位,俯视众生,心中掠过一抹恶意。

    弑父和杀母……我们都是一样肮脏!

    谢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和谢璋若伏诛,五千铁骑无主,必死无疑,他和大哥若不伏诛,娘和姨娘们就活不了。

    “大哥……”

    这是一场死局,谁也解不聊死局!

    “我呸,宇文景,你算什么东西,你敢逼死我,我爹,我弟弟,我整个林家永远与你为敌!”侯夫人眼看着谢珣和谢璋被逼,冷眸以对,一句话瞬间令太子脸色大变,他把世家全囚在侯府,还敢真的杀了世家所有家主吗?

    他要谢璋,谢珣以命换命,他真的敢杀侯夫人吗?

    侯夫人是林阁老掌上明珠,林阁老疼宠她,胜过林鸿远,林鸿成兄弟,若不是为了侯夫人,阁老何苦为了皇权和侯府周旋三十余年。

    杀侯夫人,就是和整个林家公然为敌!

    侯夫人跪在镇北侯的尸体旁,掀开盖在镇北侯的外袍,镇北侯被乱刀砍死,形容狼狈。

    她扶起镇北侯,眼泪如珠掉落在他脸上,侯夫人满腔悲戚,轻抚着他不再年轻,却依然俊朗的容颜。

    侯夫人抱着镇北侯,神色坚毅,“我的丈夫是镇北侯谢渊,镇北侯府第五代家主,他一生戍边守疆,战功赫赫,他身上有四十六道疤痕,每一道都是他守护燕阳百姓的铁证,他的右腿断裂过三次,每逢阴下雨,疼痛不止。每一次疼痛都在鞭策着他更奋力杀敌,护佑燕阳百姓不再受此罪。我的丈夫,忠心耿耿,从无僭越之心,若我谢氏想要登基,轮不到宇文皇室,二十年前,十一年前,我谢氏早就颠覆下,改朝换代。我的丈夫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宇文皇室的构陷和阴谋中,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悲哀。”

    太子脸色愈发难看,满堂女眷泣不成声,侯夫饶声音太有感染力,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是为镇北侯鸣不平!

    侯夫人看向林阁老,“父亲,女儿这辈子过得很幸福,嫁给他,与他相守,为他生儿育女,是女儿一辈子的福气,谢谢父亲当年不顾重压允婚,成全女儿的幸福和任性。”

    “娘!”谢珣厉喝,想要靠近,被侯夫人厉喝,“站住,听我完。”

    侯夫人温柔地抚着镇北侯的脸庞,温柔,“寒衣,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日后不必再操劳,我也不必再担心哪一接到你的噩耗。你和君华好好睡吧,带着女儿等等我们。”

    侯夫人看向太子,厉声,“他上不负君,下不负民,他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宇文景,你这个弑父杀君嫁祸于饶肮脏东西,这辈子都休想给他扣上不忠不孝,叛乱谋反的罪名。”

    众人皆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

    弑父杀君?

    太子脸色沉如锅底,林晟已拔刀,作势要杀侯夫人,林阁老怒声,“你敢!”

    林鸿远已挡在林晟面前,“你敢!”

    林晟被逼后退两步,太子冷笑,侯夫人回头深深地看着谢璋和谢珣,好遗憾啊,听风不在!

    又好幸运啊,听风不在!

    “你别想给我夫君扣上弑君谋反的罪名。”侯夫人含泪,“但是,儿子们,杀了他,这是娘的遗愿,我要宇文景血债血偿,这辈子都坐在龙椅上,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众人面色大变,谢珣和谢璋挣扎着往前跑,齐齐喊她,“娘,不要!”

    侯夫人手握匕首,自刎在长子大婚之夜,倒在丈夫身上。

    兰夫人和牡丹夫人依依不舍又悲韶看着谢璋和谢珣。

    “好好活着!”两位姨娘轻笑,“再见了,儿子们。”

    两位姨娘握住禁军架在她们脖子上的刀,轻轻一划,追随侯夫人和镇北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