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并不害怕谢珣的试探,他道,“不管是燕阳的律令,还是宁州,哪一条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下官就听哪一边。”
这话得像是墙头草,谢珣也没接话。桌上的热茶已转温,谢珣捧着茶喝了一口,并不怕薛玉下毒,“六万宁州铁骑就驻扎在城外,薛大人觉得本王该如何做?”
“王爷,胶州城内百姓对您和铁骑都十分抗拒,人心惶惶,此时并非宁州铁骑进驻胶州最好的时机。”薛玉心有丘壑,“以下官愚见,不如静待时机。”
“何时是最佳时机?”
“下官也不好。”薛玉,“王爷对胶州志在必得,可胶州和西洲,黄州不一样。这两州荒芜废弃,三姑娘开荒垦田,恢复民生,百姓偏居一隅安居乐业,自会归顺宁州。胶州靠近北河,和中州关系极好,又有十二州最重要的港口,是江南和十二州商队水上必经之路,胶州不愿意和中州交恶,王爷出兵来宁州时,林芝大人已收到朝廷消息,若是胶州归顺,中州和江南断绝水路商贸。胶州城内的商贾们齐齐上书州府,希望州府考虑胶州民生,不要放宁州铁骑进城。”
薛玉起身,把一摞信件递给谢珣,厚厚一摞信件足足有五六十封,全在反对胶州接纳宁州铁骑。
谢珣看过一两封,书信内容大同异,心中也算有数,林芝从未提起过,答应宁州铁骑进驻时,是否很为难?
薛玉看着稳坐一侧认真看信的谢珣,镇北侯最的儿子,少年英雄,一战成名。又因腿伤在京中自暴自弃在京中当了两年纨绔。宁州无粮时,打劫世家粮仓,在京城雪灾时又挺身而出,上任京都卫后,把一支人人喊打的队伍建立得百姓拥戴。
他出身名门,身经百战,有能力,又有担当,若不是镇北侯府横遭变故,谢珣本该是燕阳的栋梁之才,也会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在谢璋成婚前,十二州其实早就收到消息,大公子婚后会带兵剿匪,十二州的安定近在眼前,十二州各州府都等着剿匪后海晏河清,恢复民生,谁也不想看到燕阳十四分五裂。
可十二州已成了宁州和朝廷必争之地。
他们被迫卷到战争中,州府每一个选择都不容有失,做错一步就是带全城百姓送死。
“朝廷如今是拿商贸来威胁胶州?”谢珣冷了眉目。
“胶州靠北河,并无自己的产业,主要靠水运。胶州有一半的粮食从中州和江南,布匹和茶叶等都靠水运。若是中州和江南断绝水路运输,一来胶州的商户会乱,二来民生也不能保证,各州府的粮食自给自足勉强有一点余粮,很难供应到别的州府。王爷,您看锦州足够繁华吧,可锦州也依赖和江南的通商,若是断绝通商,锦州的商户也难以生存。十二州若被中州和江南孤立,紧靠西洲,黄州的土地养不活所有百姓,何况西洲,黄州大部分的粮食还要供应给宁州铁骑,那百姓怎么活?”
谢珣心口一沉,他虽不太懂民生,却也知道二哥和凤妤一心要搞粮食是为什么,十二州真正的农耕面积不多,粮食多靠江南和中州供应。整个燕阳的农耕土地都集中在江南和中州,十二州的核心是盐铁等矿产资源丰富,林业发达。
若断绝商贸,几百万人吃什么?
西洲和黄州,包括十二州所有能耕种的面积都开垦,自给自足倒是可以,那宁州铁骑拿什么来养?
“我明白了!”谢珣放下手头的信件,“西洲以前太过依赖矿产,荒废农田,如今西洲,黄州都在垦田开荒,大力发展农耕。十二州也该效仿,薛大人莫欺本王不懂民生,本王和二哥在家中也时常起十二州存在的问题。我们可耕种的土地是比江南,中州少,却也能自给自足,是十二州过于依赖矿产,加上人口流失,匪寇四起才荒废土地。只要能够全力发展农耕,并不一定要依赖江南和中州的粮食。”
“王爷,商户们已习惯从中州和江南买粮,短时间内他们很难改变习惯。”薛玉,“若是商贸断绝,整个十二州的商业结构都会洗牌,那些依赖采买的商户和有船队的商家更不愿意改变。”
“薛大人,如你所言,十二州的粮食依赖中州和江南,被人捏着命脉,粮食价格都不由你们来定,你们就舒坦吗?粮食依赖江南和中州,若是水患时,江南都自顾不暇,十二州怎么办?十二州荒废这么多年,是因战乱,人口流失,丧失青壮年劳动力,如今宁州铁骑可以补足各州的劳动力,为什么还要去依赖别饶粮食?我们能自给自足。况且,中州的军队和江南驻军就不需要十二州的铁矿吗?既是断绝商贸,军需战备怎么办?桑南蠢蠢欲动,大帅正在练兵,真要断绝商贸,十二州不再给江南驻军提供铠甲兵器,你看大帅答不答应,朝廷一句断绝商贸就吓得你们魂不附体,你也不想一想,商贸是他断就能断的吗?”
十二州农耕面积少,可矿产面积巨大,整个燕阳都依赖十二州的盐铁。
“王爷的都有理,可眼下民愤四起,铁骑真要进胶州,只会适得其反,下官劝王爷三思而校”
“薛大人,我想问你……林芝大人为什么要自绝于城门,究竟是谁的主意?林家有谁在城中?”谢珣和薛玉周旋多时,已无耐心,“既然你做不了主,就让他来!”
薛玉一怔,眼底慌乱一闪而过,“王爷,城中是下官主事,并无林家人,若王爷执意要进胶州,下官也只能以死劝诫。”
“一招鲜,吃遍,笃定本王心慈手软?”谢珣眼底尽是冷漠,“本王已被燕阳万民唾骂,会在乎多你一条命吗?”
“数年未见,知许脾气见长啊!”冷淡的声音从堂后传来,一名青衣宽袖的俊逸青年缓缓而出。
谢珣微怔,起身行礼,“见过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