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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拉扯
    中州的粮食如方楚宁所言,的确归州府管控,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少,却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谢珏在中州筹到一批粮食,虽算是杯水车薪,总归比没有好。河运已关闭,谢珏命人走陆路去盐城,从盐城再绕越胶州城外。他化身富商,几乎买走中州六城所有的粮食,因数量有限,倒没引起旁饶注意,只当是盐城的富商在筹备粮食过冬。

    谢珏在方楚宁府邸住下来,方楚宁也没问他要住多久,他休沐过后白日去军营,日落回府,极是准时。

    军营几名将军都发现方将军近日眉笑眼开,他人缘好,中州这群武将虽不会和他推心置腹,却也不曾排斥过他,来往还算密牵众人都打趣方楚宁是不是情窦初开,在府中金屋藏娇了。方楚宁年二十一,燕阳氏族的男子大多是这个年龄谈婚论嫁,娶妻生子。

    方楚宁有克妻之名,从京都传到中州,如雷贯耳,若是死一任未婚未婚妻,或是巧合,死了三任未婚妻,那或许就是他克妻,虽身份高贵,倒也省了麻烦,氏族娇养的女儿谁也不愿嫁给他,哪怕他貌若潘安也枉然,毕竟命比较重要。

    将军们也来过府邸,清清冷冷的三进院,并无女眷,平日里也不爱喝花酒,不好女色,旁人都觉得方大帅家的独子油盐不进,很难讨好,如今笑如春风,那张狐狸脸孔上春意昭昭,旁人难免就有猜测。

    几名年轻的将领在军中喝酒闲谈,都在八卦方楚宁是不是在府中金屋藏娇,所以日不落就往家里赶。

    “我倒是想藏娇。”方楚宁轻摇骨扇,风流倜傥,“可惜啊……养不起。”

    “什么样的美娇娥,连方公子都养不起。”

    方楚宁但笑不语,眨眨眼,“金贵着呢。”

    旁人见他笑得和狐狸精似的,也不好去问,毕竟不好打探他房中女眷的事,只是暧昧地笑,酒过三巡。

    方楚宁问,“我府中管事近日都买不到粮食,州府几次放一次粮?”

    “听我爹,要到腊月吧,近日有盐城的富商在购买粮食,城中粮食告急,我爹刚出告示,城中居民按户购买粮食。盐城那边要买,只能直接向州府买,价格比市面高出三倍。”中州州府的公子陈规也在军中,消息比较灵通。

    “中州所有城池都不允许富商囤积了?”方楚宁问,“州府存这么多粮食,就是为了冬榨干百姓的银子?”

    “非也,非也……”陈规,“州府面向百姓出售,价格不变,若是盐城那边来的富商,价格提高三倍,卖给盐城,谁知道是不是供给宁州铁骑,他们本就缺粮缺银,当然要榨干他们。”

    这几乎是明牌!

    方楚宁若有所思,听风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产粮,想要粮食就要多花钱,若今年冬遇上雪灾,粮食价格疯涨,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去年京都的粮食都涨了五倍。

    “你家缺粮?”陈规问。

    “对啊,缺得很。”方楚宁含笑,“我人生地不熟的,家里养了百来人,怎么不缺。”

    陈规压低声音,偷偷,“你若缺粮,可以去问苏家商行的文掌柜买,如今城中,只有苏家商行有多余的粮食,我爹命令商行交粮时,苏家商行也只交了两千石,多余的粮食都被他们堆在粮仓。”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我爹打算强征,一来怕商行把粮食越盐城,二来也想给苏家商行下马威,镇北侯府都没了,他们的靠山也倒了,一介布衣商贾,凭什么和州府对着干?太不识趣了。”陈规冷哼,“听苏老在江南的日子都不好过,苏家商行迟早要被没收家产。”

    方楚宁心口狠狠一跳,苏家商行遍布燕阳各地,大本营在江南和十二州,京都。中州也有分店,掌柜和州府关系都很融洽。多年来商行靠着镇北侯府当靠山,发展得顺风顺水,如今镇北侯府倒台,苏家商行的好日子本该到头了。

    可怪就怪在,苏家商行在京都屹立不倒,这是一个风向标,朝廷没有对苏家下手,各地州府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元惠帝对苏家商行动手,苏家在燕阳各地的商行都不好过。

    方楚宁知道元惠帝为什么绕过苏家。

    因为凤姝!

    可旁人却不知道,江南有方大帅稳定局面,商户又团结,州府想要掠夺苏家商行的财产,江南驻军也不答应。

    可在中州,那就不一样了!

    方楚宁回府时,谢珏正在写信,见到方楚宁进来,他拉过一页白纸,盖住信件,方楚宁就站在门口,没有窥探之意,平静地把苏家商行有余粮的事告诉他。

    “州府可能要抢苏家的粮仓。”方楚宁,“若你想要粮仓里的粮食,要趁早转移,州府既要抢夺粮仓,想来苏家商行在十二州怕是很难立足了。”

    毕竟是白衣商贾,没了镇北侯府,州府和驻军迟早要对他们下手。

    “我知道,从七月初,商行只交两千石,是因为粮仓就只有两千石,我和知许叛出京都后,早就猜到苏家在中州的生意保不住。凤妤早就修书给中州的掌柜,安排家产转移,粮仓早就空了,中州的产业已转移五成。”

    因担心打草惊蛇,他们暗度陈仓,留了一半产业。

    “洞若观火。”方楚宁想,走一步算十步,他真是白操心了。

    “算不上,镇北侯府倒了,苏家商行必定会受牵连,是要早做打算。”谢珏没想到元惠帝投鼠忌器,竟有几个月的喘息时间,足够他帮助商行迁移产业。

    “商行的人这两日要尽快出城,若州府知道粮仓空了,会杀鸡儆猴,不会放过他们。”方楚宁心口微沉。

    “我知道,已在着手安排他们出城。”谢珏看向方楚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

    “我不该吗?”

    谢珏点零头,“站在你的立场,是不该。”

    “我什么立场?”方楚宁倚门而立,慵懒地环胸,看起来吊儿郎当,又放荡不羁,那双含笑的眉目在灯下蛊惑人心,“听风,你希望我站在什么立场?”

    谢珏手指按在信纸上,轻轻一压,仿佛要压出一道指印来,“你想在什么立场,就是什么立场,我的希望不重要。”

    方楚宁并不喜欢谢珏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可他对谢听风毫无办法,从来都是无条件妥协,方楚宁低头笑了笑,“听风,想听你一句真心话,真的很难。”

    他转身离去,谢珏透过支开的窗户看着方楚宁寂寥的背影,狠狠地闭上眼。

    或许,他不该来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