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歇,仍是阴沉沉的,院内积水很深,亲兵们正在处理院内的积水,今年雨季特别长,北河涨潮得厉害。
方楚宁和谢珏正在对弈时,府邸外来了一支队伍,非常粗暴闯进了府邸,周不言拦都没拦住,着急地跟在后面劝。
陈铭将军已带人闯进来,方楚宁眯起眼睛,掀开盖在身上的大氅,因情绪激动嗓子又开始毛躁咳嗽,谢珏蹙眉,按着他,“没事,我去见他。”
“不准去!”方楚宁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暖榻上,极其霸道,“你去暗室里躲着,我来应付他。”
“将军,你不能进去,主子还生病着。”周不言一边走一边拦着陈铭将军,实在拦不住时,倏然暴喝,“陈将军,站住!这是方家世子的府邸,不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陈铭将军确实是方楚宁的上司,在中州方楚宁要听军令,可在身份上,方楚宁要远高于陈铭,他是长公主和方大帅唯一的儿子,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能压住陈铭将军。方楚宁来中州后就没有拿身份压人,这是第一次。
周不言知道会得罪陈铭将军,可他没办法,若是让陈铭将军带病闯到主子卧室,是他做副将的失职。这么大动静,二公子应该已经藏好了。
“周将军是拿身份来压我?”陈铭将军已近花甲,是沙场老将,身材高大,健硕,虽年近花甲却不见老态,脸色黝黑,双眸炯炯有神。因有过旧赡缘故,走路时略有点坡脚,虽不细看倒也不明显。
他驻守中州多年,固若金汤,陈家在燕阳王朝屹立不倒,从不涉足党争,只忠心于宇文皇室。陈铭将军的弟弟是中州知州,几名儿子,侄子基本都在军营任职,整个中州都是陈家的下。
“将军若有事找主子,容我通传。”周不言非常坚持,“你这样不由分地闯进主子府邸,已失规矩,他真要拿身份压你,你就是以下犯上,什么时候一地君侯可以肆无忌惮地闯皇亲国戚的府邸?”
皇亲国戚搬出来,正好压在陈铭最在乎的君臣之道上,陈铭将军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却还真被周不言镇住。
“不言,不得无礼!”咳嗽声停歇后,方楚宁从房间里出来,还披着一件黑色大氅,脸色苍白,“陈将军冒雨前来,图南有失远迎,请将军到议事厅喝茶,我随后就到。”
“是!”周不言态度恭敬,“将军,请!”
方楚宁病弱,并不作假,陈铭将军蹙眉,狠狠拂袖,随着周不言进了议事厅,周不言很快就奉上热茶。
陈铭将军是第一次来方楚宁府邸,这位君侯世子并不爱享受,就置办一座三进院,看起来极是拥挤,后罩房和厢房几乎都改成亲兵军营,勉强能住下这么多人。陈规带人来搜查过两次,都没发现谢珏踪迹,可他的眼线言辞确凿,谢珏的确就在方楚宁府邸。
方楚宁来时,陈铭将军已喝了两盏茶,方楚宁行了礼,“将军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谢珏就在你府邸,你在窝藏罪犯,即便你是长公主的儿子,朝廷怪罪下来,这罪名你也担不起!”
方楚宁生一张狐狸脸,哪怕在病中笑起来也有三分魅惑和危险,“将军有什么证据?是在我府上搜到谢听风?若是道听旁就来闯我府邸,我也想问问将军规矩礼仪。”
“无需狡辩,方图南,中州已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谢珏,除了你会藏匿他,没有人会藏着他,谢珣的大军明日就到中州城下,若交不出谢珏,你要看着宁州铁骑和中州驻军开战吗?”陈铭将军质问,找不到谢珏。
谢珣又要交换人质,若是林和礼有什么三长两短,中州难逃罪罚。
“你找不到人,就来我府邸上找,这又是什么道理?”
“方图南,别狡辩了,已经有人看到谢珏出入你的府邸,若你拒不承认,今本将军就把这座府邸翻过来,也会找到谢珏。”陈铭将军是多年老将,态度强硬。
方楚宁冷笑,“若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这帅印你拿去!”陈铭将军沉怒,“我不可能拿中州所有的百姓开玩笑,方图南,你也要认形势。朝廷和谢家兄弟势同水火,迟早有一日要开战,谢珏是你的仇人,不再是你的兄弟!”
方楚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心中凝聚着一团怒火。
每个人都在提醒他,他和听风是仇人。
他的父亲这么提醒。
听风也委婉地他们是仇敌,是对立,身份立场已然不同。
陈铭将军也是这么提醒他!
他和听风立场不同,身份对立,用得着旁人来,他比谁都清楚!
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倏然,陈规慌慌张张地进来,“将军,找到谢珏了!”
方楚宁眼瞳一缩,握住茶杯,滚烫的茶水几乎烫伤他的掌心,陈铭将军大喜过望,倏然站起,“在哪儿?”
“他就在府邸门外,是来找方将军叙旧的。”
方楚宁,“……”
陈铭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