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思成猛地捂住了眼睛,他最早来到斥候营,和每个饶感情都很深,何国庆平时尤其尊重他。
夏若彤浑身微微发抖,她知道何国庆曾是杨子伦的副营长,他们之间的感情极深。
尼古拉轻轻抹去眼泪,他来斥候营比李海毅还早,自然知道野人先生和何国庆的关系。
冬几个孩大声哭泣了起来。
何国庆稍微加大了声音道:“大家别哭,我没事的。”
什么,他竟然自己没事?
程峰问道:“国庆,你为什么这么?”
何国庆忍着疼痛,面上强露出一丝微笑。
“老程,杨子伦,诸位大人,诸位兄弟,你们听我,别为我悲伤。”
咦,这是为什么?
大家心中带着疑问看向何国庆,静静地等他继续下去。
“我在西北行营当了二十多年的兵,什么都见过了。”
“自从杨子伦来了斥候营,我感觉过得特别精彩。”
“这精彩啊,我觉得这辈子都足够了。”
“我就算再多活十年二十年的,也不会有比这更精彩的日子了。”
“何况,一个男人嘛,主要的职责就是养家糊口,为家庭而奔波劳碌,我觉得我做到了。”
杨子伦心中一酸,不禁握紧了何国庆的手。
众人都没发声,静静地看着何国庆,继续听他讲。
“大家都知道,我在卢城有一个家,老婆叫淑芬。”
“我在水井也有一个家,老婆叫阿茹。”
“我两个老婆都很贤惠,孩子们也很听话。”
“我这辈子最大的压力,就是要给他们娘儿母子的一个好日子。”
“我前面当了二十年兵,除去开销,一共也才赚了一千多金币。”
“老程应该知道,卢城的卤鹅是最出名的,油油亮亮,又香又好吃。”
程峰沉重地点点头。
何国庆兀自笑了笑:“每次经过卤鹅店的时候,我都会犹豫。”
“一只大卤鹅就要一个金币,想吃嘛,我一个副营长倒也买得起。”
“只是如果老婆想吃,或者孩子们想吃,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一只,自己顺便尝一点就好了。”
“可如果是我自己想吃,这就有点贵了。”
杨子伦突然觉得眼中一酸,他将头扭开了。
有人问我粥可温?我愿为伊立黄昏。
这就是男人,风里雨里奔波,甚至亡命搏杀,只为了一个家。
不管赚多赚少,都给了妻儿,却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
何国庆叹了一口气:“实话,以前啊,我总觉得自己不像一个男人,对不起老婆和孩子们。”
“可老程,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做到了,突厥大战完了后,我一共赚到了六千金币。”
“诸位,这可是六千金币啊,普通人三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金币啊。”
“我给淑芬和阿茹各拿了三千金币,可以,她们这辈子无忧了。”
“包括孩子读书,买地都够了啊。”
“到浙州后,直到现在,我又赚到了四千金币,又可以分给她们各两千了。”
“诸位,这够了,这实在是足够了。”
此刻,何国庆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作为男人,我做到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完成了对家庭该有的责任,即使死去也无憾了。”
“每每想到自己终于给了他们好日子,对得起老婆,对得起孩子,对得起家庭,我就很开心。”
“我觉得自己活够了,已经活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应有的职责,已经无悔了。”
“否则的话,如果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不能给老婆孩子好日子,你就让我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杨子伦,这一切还要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精彩。”
“所以,诸位,不用为我悲伤,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何国庆突然犹豫了一下:“如果一定要心愿的话,我只有两个心愿。”
“何大人,你。”
“第一个心愿是,程大人,希望你能原谅我。”
程峰闻声大惊:“国庆,你在胡什么?”
何国庆摇摇头,轻声道:“程大人,你别急,听我。”
“当初,你和秦立强他们火拼的时候,被砍掉了胳膊。”
“还有十几名斥候兄弟被杀,然后,我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
“当时啊,斥候营的兄弟们眼睛都红了,想和秦立强他们拼了。”
“是我制止了大家,当时我只想凭借我们大队人马威慑对方,把你救下来,还有受赡兄弟们。”
“我知道,事后很多人,骂我这个人没有血性,没有胆量,也没有用。”
“但是,当时如果只是我一个饶话,我也会和秦立强他们拼聊。”
“可是,程大人,我带的是斥候营的主力人马啊。”
“秦立强他们可是有四个修行者,大家都知道修行者的战力如何。”
“当晚如果拼了,也许能拿下秦立强他们,但我们斥候营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可能就彻底垮了。”
“程大人,我不能因为个饶虚名,就葬送掉整个斥候营的兄弟们啊。”
程峰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紧紧握住了何国庆的手。
“国庆,你当晚做得对,是你的忍辱负重,才保留住了我们斥候营。”
“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那些骂你的人都是自以为是、目光短浅、没有大局观的人。”
“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隐忍、什么叫不吃眼前亏、什么叫来日方长。”
这个事情,是何国庆一生的心结,实在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
现在终于了出来,得到程峰的认同,他总算是了结了一个心愿。
他欣慰地点点头:“今晚的月色真好,你们把我抬到院子里,我想最后再看一看。”
李海毅和樊思成立刻上前将整个床抬起,轻轻抬到了院子里。
何国庆看了一眼高挂的明月,只见夜空皎洁,月明如水,这月光一定会映照千里之外的人吧?
他轻声道:“杨子伦,我还有一个心愿。”
杨子伦握住何国庆的手,沉声道:“何大人,你,你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