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黛柔如此说,弘历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林黛柔又走到床榻前,和四爷一道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二格格之后,两人方才转身出去。
“太医说齐贵人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两人在廊下站着的时候,四爷脸色沉沉的对林黛柔道。
林黛柔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起一事:“那要让弘时那孩子进宫吗?”
就算四爷已经把弘时过继到八爷名下了,但是齐贵人到底是弘时的生母。
如今她即将要不久于世,也该让弘时进宫来看看她了。
四爷却没有说话,半响,方才叹气道:“罢了,让他进宫里一趟吧。”
这一回进宫,弘时的神情异常的憔悴,身子也异常的干瘦。
见过齐贵人之后,弘时问苏培盛:“皇阿玛现在可有时间?”
苏培盛想起自家万岁爷的嘱咐,先是在心内叹息了一声,随后轻声道:“回阿哥的话,万岁爷现在正在跟朝臣们商议政事。”
弘时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弘时进宫后的第二天,齐贵人永远离开了人世间。
其他人倒也还好,唯独齐贵人的几个孩子哭的最为伤心。
是的,齐贵人活着的时候确实做了许多蠢事。
可是,她到底是二格格她们的亲生额娘,血浓于水。
二格格前些日子本就累着了,再加上受了这等刺激。
没等到出丧期,她就病倒在床了。
她的两个孩子原本暂时由三格格照顾。
后来,四爷下旨让二福晋先把两个小郡主接回府上照顾。
只是这样一来,二福晋那里就有四个孩子了。
林黛柔担心二福晋照顾不过来,便说不然把两个小郡主接到她这里来照顾。
横竖她这里孩子多,小郡主们又已经长大了。
四爷自然极为愿意。
二格格生病期间,两个小郡主们暂时便由林黛柔照顾。
病好之后,二格格亲自进宫来向林黛柔道谢。
“原本昨天就应该进宫来见皇额娘的,只府里临时有个事情耽搁了。”二格格满脸歉意的对林黛柔道。
林黛柔倒是十分的体谅她:“孩子们在本宫这里住的很好,你再休养个两天也是一样的。”
二格格对着林黛柔又说了一番感谢之词,最后又留在宫里和林黛柔她们用了一顿午膳方才离开。
她走后,三格格看着她的背影先是愣愣的发了会儿呆,随后又叹息了一声。
人长大之后真是凭空多出了许多的烦恼。
她们姐妹小的时候过的是何等的快乐。
那个时候,虽然她们也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可那些都是小事。
不像现在,她们所经历的大多是生死之事。
“额娘,你们什么时候回园子?”又看了一眼二格格的背影后,三格格转头来问林黛柔。
林黛柔放下茶盏道:“约莫就是这两日了。怎么?你也想去园子住了?”
“那倒也不是。”三格格摆了摆手,笑道:“女儿是想把荣景送到园子里去住。”
“你和额驸又想出去玩了?”林黛柔挑了挑眉,问三格格。
三格格抿唇笑了起来。
林黛柔乐的见她们夫妻感情好,闻言便无奈笑道:“你们去哪里本宫不管,只要把荣景留给本宫就行了。”
齐贵人的丧礼过后没几日,四爷带着林黛柔等一众人等回到了圆明园。
这一次回来,林黛柔的身份便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现在已经是四爷名正言顺的妻了。
圆明园众人对她本就恭敬,此番回来自然更是恭敬。
只是在恭敬之余,众人不免会私下嘀咕几句。
皇贵妃娘娘现在已经是皇后了。
那这掌宫的权力是不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怎么如今竟然就这样回了园子里,并且任由年妃继续掌宫呢?
林黛柔自然不会跟这些宫人们解释自己的想法。
横竖她一切只听四爷的安排。
而四爷行事一向颇有深意。
既然他一直没有下旨让年氏还宫权于她,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年府,内宅
一个身材敦厚的男子沉着脸坐在上首喝茶。
年二太太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点往自家二爷手里递。
“光喝茶水有些伤胃,二爷还是用些茶点垫一垫肚子吧。”年二太太声音柔柔的对年羹尧道。
对外一向颇为傲慢的年羹尧在自家夫人面前也不由得柔了面孔。
“几个孩子都睡了吗?”他用完一块茶点后问年二太太。
她说的几个孩子是两人的孙子孙女。
和这个年代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年氏夫妻把几个孙子孙女都放到了一起教养。
许是年轻时忙于外事,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有些疏忽。
对几个孙子孙女,年氏夫妻倒是很是宠溺。
年二太太点头笑道:“都已经睡下了,方才妾身还过去看过他们了。”
年羹尧闻言点了点头,神色也更加柔和了一些。
“辛苦你了。”他把茶盏往年二太太手上递。
年二太太摇头道:“妾身不辛苦,爷在外面忙于政事才是真的辛苦。”
“也没什么辛苦的。”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年羹尧不愿意在家眷面前说外面那些事情。
“爷,听说万岁爷并没有让咱们家娘娘交出宫权。”年二太太见年羹尧不欲多说,便说起了女眷们之间的这些事情。
“爷知道。”年羹尧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之色。
年二太太自然也捕捉到了年羹尧眼中的那丝自得之色。
她不由得笑道:“说起来还多亏了爷。”
年家人包括年氏自己都觉得四爷对年氏如此优待是看在年羹尧的面子上。
年羹尧并没有接年二太太的话,却又道:“娘娘可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安排三妹妹进宫吗?”
“之前说要避开皇后娘娘的册封典礼。再到后来就是齐贵人逝世,娘娘说总要等丧期过去后再说。”年二太太微垂眼睛道。
年羹尧沉吟道:“她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不过总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
年二太太欲言又止。
年羹尧又哪里能不明白她的苦衷,他握住年二太太的手,温声对她道:“爷知道娘娘心里不愿意再让三妹妹进宫。你进宫和她去说这些事情肯定是受到了一些委屈。”
“你就当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孩子们吧。”
年二太太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要是年家的姑娘能生下一个皇子的话,最终受益的还是她的子孙。
这也是她愿意不断进宫游说年氏的原因。
她方才做出如此姿态,不过是做给年羹尧看的,其目的也是为了让年羹尧知道她受了委屈。
“妾身知道,妾身不觉得委屈。”年二太太眼角含泪道。
年羹尧不由得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再跟娘娘说一次吧。三妹妹若是果真生下皇嗣,自然要交给她教养。还有家里的牟姨娘和牟家那些人,你也要寻专人去看好她们。”
她说的牟姨娘就是年家三姑娘的生母。
至于为什么要专门寻个人看好她们,其目的也是为了控制年家三姑娘。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年羹尧心里还是很向着年氏的。
对于这一点,年二太太自然没有什么异议,闻言欣然答应。
许是自觉从这件事情中试探出了四爷的心意,年羹尧接下来的行事一如往昔。
而四爷这边也仍旧像往常一样对年羹尧乃至年家人都十分的优待。
除了一部分明眼人,没有任何人包括年家人自己能看到自家的危机。
而宫内众人见皇后登基后,宫权仍旧放在年氏手中。
不知为何,竟然传出了万岁爷看重年家甚于皇后娘娘的流言。
年氏再度成为宫内众宫人和一些小嫔妃巴结的对象。
景仁宫和杏花村的一些宫人们虽然愤愤不平。
但却没人敢对外说些什么。
无他,核桃和枣儿几个管她们管的很严,再三跟她们强调让她们不得在外面乱嚼口舌。
这些宫人十分珍惜能待在景仁宫和杏花村的机会。
毕竟,要是她们犯错了,有的是人想到景仁宫来当差。
景仁宫和杏花村宫人的这些反应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她们怕了年氏宫中的人。
怡亲王府
十三爷近来身子有些不好。
十四爷知道后便带着自家福晋前来探望十三爷。
男人们在前院说话,女人们就在后院说些家常事。
十三福晋素来是个嘴紧的人。
十四福晋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她会在十三福晋面前说一些不会对外人说的事情。
“十三嫂,你有没有觉得宫中近来的气氛怪怪的?”见房内无人,十四福晋便问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含含糊糊的道:“近来要么是去畅春园给太后娘娘请安,要么是去圆明园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很少去宫里。”
十四福晋闻言便道:“十三嫂还跟我说客套话。你不觉得宫里那位近来过于嚣张了一些吗?”
十三福晋沉默着没有说话。
十四福晋也不管十三福晋说不说话,反正她就是对年氏不满。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不过是看着皇后娘娘宽和,这才在宫里那么得瑟。”十四福晋愤愤的道。
“她也就是遇到了咱们娘娘。要是头先那位娘娘还在,看她这样还不收拾她。”
听十四福晋竟然夸起了现在这位皇后娘娘,十三福晋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十四福晋反应过来十三福晋为什么会笑,脸色讪讪。
她承认,在万岁爷没有登基之前,她对皇后娘娘确实存在很大的偏见。
倒也不是皇后娘娘这个人不行。
而是作为一个嫡福晋,她下意识的想要维护嫡福晋的权威。
对于那些得宠的侧福晋或者格格,她一律都是厌恶的态度。
“那人家到底是皇后娘娘,年氏算个什么东西。”十四福晋语带不满的道。
见十四福晋如此说,十三福晋不由得摇了摇头。
“十四弟妹,就连万岁爷都敬着年家,咱们自然不能在明面上说年家的不是。”十三福晋劝着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闻言不由得撇嘴道:“年家人也是持宠而娇!”
十四福晋到底有分寸,没有多说朝堂上的事情,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也不再说了。
十三福晋闻言垂眸。
就连十四福晋这个内宅中的女子都看出年家在恃宠而骄,其他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肯定有能看出来的人的,不然这段日子为何那些真正身居高位的朝臣们并没有派人去年家送礼呢?
想到年家和年妃的风光,十三福晋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语。
若要使人亡,必先使人狂。
她总觉得万岁爷现在对年家的放纵,其实是……
想到这里,十三福晋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送走十四福晋之后,十三福晋吩咐家下众人,让她们无事不得随意出府。
虽说京城的天气依然晴朗,可十三爷府上的人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林黛柔封后之前,宫内外众人便猜测万岁爷即将册封四阿哥为储君。
结果万岁爷竟先行册封林黛柔为皇后。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众人倒也能理解。
毕竟皇后娘娘是四阿哥的生母,先册封她为皇后,也能更加正当的册封四阿哥为储君。
奈何封后典礼都过去一段时间了,万岁爷那里竟然还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不由得纷纷猜疑了起来。
万岁爷为什么不封四阿哥为储君呢?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如果有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变数呢?
猜测的人多了,不知道为何往外传出了一股流言说什么万岁爷之所以不立即册封四阿哥为储君是因为四福晋只得了个小格格。
而五福晋那边又还未生产,万岁爷想看一看五福晋生的到底是小阿哥或是小格格再说。
要知道,皇长孙现在可还没出生呢。
这个流言一出,最先感受到压力的其实是四福晋。
她原本就因为没有为弘历生下皇长孙感到难过,以至于月子都没做好。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更是平添了一股病症。
偏她又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担心被人耻笑。
在身子已经略微有些虚弱的情况下,她仍旧坚持每日来给林黛柔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