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曦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朦胧中，隐约听到雨声，一开始还是滴滴哒哒，后来竟然淅淅沥沥起来，他摘下眼罩，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不情愿的起身，拉开窗户，外面并没有下雨，黑黢黢的天空开始有一点点泛白。

    如果外面没有下雨，那这雨声便是不好的兆头，因为他把来自幻影帝国的安全系统警报设置成雨声，雨声越大，意味着情况越严重，他快步推开卧室的门，跑进书房，光子数据存储机依旧散发蓝色幽光，但旁边那台处理器上的橙光却闪个不停，的确是系统发出的警报，这些处理器负责监测自幻影世界的安全警报系统的异常情况，提供直连幻影世界的通路。

    他打开高解析度、高彩、超清屏幕，尽管现在人们出于对全息投影技术依赖，任何物品都可以充当屏幕和显示器了，但是他还是钟爱老式的曲面屏幕，一圈屏幕在他的办公桌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弧形，屏幕切割成9宫格的窗口。他开始查看代码。几个隐蔽的爬虫程序爬取了“迷雾织网”（幻影世界的安全系统）的数据和代码，还有幻影世界的其他一些数据信息和代码，数据分散成细碎的数据流，向不同的数据中转站回传数据，因为太分散，微弱的数据流动一开始迷雾织网并没有太关注，如果在30分钟内，分散碎片化的数据流传输累计加总后，达到了一定阈值，迷雾织网便会进行服务器压力报警和安全报警。

    他在另一台主机上调用了一个爬虫自动检查和杀死爬虫的软体。总是有人愿意以身试法，爬取幻影帝国的代码，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为了挑衅，处于各种目的。总之，都不能让他们得逞，迷雾织网的护城河绝对不能被攻破。

    他给幻影帝国巫师会的几名巫师发了紧急消息，这些幻影帝国的巫师，他们在现实世界往往是计算科学天才、数据工程师或者黑客。总有人会响应的，没错，才几秒钟，即时通讯的信道有反应了，一声蜜蜂振翅般的嗡鸣之后，传出一个被变声器改变的男声，这些巫师在现实世界都会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身份，声纹特征也不例外。

    “JQ，我也是刚刚发现，这个爬虫像病毒不是一般狡猾。”

    “冰窟Z，不是一个爬虫，而是好几个。”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胆子这么大？这么不懂规矩，不过真够刺激。”

    “冰窟Z，你检查数据出口节点，看看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可以追踪。”

    “检查过了，爬虫使用的是纳米光纤连接，30分钟内已经访问了全球几乎所有的数据通讯公司的中继服务器，几分钟内，变换不同的数据爬取策略和传输线路，爬虫自我可以进行智能化的调制计算。”

    羿曦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世界地图，数据的流向在地图上形成密密麻麻的排布的曲线，均匀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数据节点。数据早已散落和湮灭在在不同数据传输流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屏幕上的画面又切换为幻影世界的版图，调出几个悬浮窗，羿曦仔细查看迷雾织网的系统安全日志，追溯着最早爬虫开始爬取和传输数据的时间，数据传输流的发源地在幻影世界的版图中标记了出来，一览无余。

    “爬虫程序启动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一个是小教堂的问卷调查系统，该死，这个系统和用户画像数据库有数据互通；一个是暗夜森林的杀手银行；还有一个是旷世鑫山的赌场。冰窟Z，把这三个地方爬虫发作前30分钟监控录像数据全部保存下来，不做清除，存储在TS8-2号数据空间。”羿曦果断的下达指示，“不，更早一些，提前到24小时-36小时，先让AI诊断一遍幻影世界的监控数据录像，查出疑点。”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爬虫程序是延迟发作的，尽管从发作到现在不过30分钟的时间，但是要找到问题根源，还是要追溯到更早的时间点。

    “遵命，骏骐JQ大人，已经安排上了，存储进度还剩5秒钟，疑点报告生成大约需要5分钟。”

    扬声器里隐约传来冰窟Z飞速敲击键盘的声响。

    “各位巫师，今晚迷雾织网雨下得很大，驱散了雾气，看来今天又有得忙了。我启动了一级防护，迷雾织网今晚开始大清洗，流通到现实世界的数据流向会暂时冻结，不会再有什么数据溜出去了。不过我们的确需要加强安保，必须禁止任何携带可疑物品的人进入幻影世界。”羿曦提醒大家。

    “我重新设置了用户进入幻影海关的入境安全级别。谁也别想携带可疑物品进入了。”扬声器里巫师魅冶F刚谈完工作，又立刻抱怨开了，“瞧，这会儿在旷世鑫山的股票行情中，巫师会的股票和铂隙数据安全公司的股票都在下跌。我的幻币一瞬间可蒸发了不少。”

    “魅冶F，早就跟你说过用我开发股票自动交易的灵智程序，可自动止损，你不听话，又能怪谁？”羿曦敲打他，“现在，你还是专心处理眼前的事儿，别关心你那些股票了。还有，那些爬虫，全都给我抓起来，每一个都给我解剖的明明白白的。”

    “遵命，骏骐JQ大人。”每一个爬虫的代码都要反向工程一遍，实在很大的工作量，魅影F心里抱怨着，敢怒不敢言，突然他大叫一声，“不好，我还没开始冶炼他们，爬虫被围剿后开始自毁了，代码自动删除，在幻影世界里面瞬间蒸发了。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迷雾织网的防护系统的敏感性和安全水位。分析一下究竟这些爬虫到底爬走了哪些数据，从爬虫发作到我们发起大清洗，30多分钟，几千万T的数据量现在已经传输到了现实世界。”羿曦轻轻皱了皱眉头，沉思道。唇角的弧度显示着他的不悦，“这可真算是巫师会的羞耻。”

    “那些碎片化的数据即使回到现实世界中也很难复原吧？”冰窟Z分析道。

    “我打赌，他们分析不出个所以然。”魅影F自信的说，“只要他们把这些数据集中在一起，会触发自毁。”

    “但没准他们早就料到，分析这些碎片化的数据就够了。”

    “还没有哪个黑客敢这么明目张胆跟幻影帝国干仗呢！”

    “太不懂规矩了，简直像个不懂事儿恶作剧的孩子。”

    “没准是现实世界的某个国家看幻影世界不顺眼，雇佣黑客向幻影世界开战了。”

    魅冶F和冰窟Z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

    “好了，大概咱们平日里太自负骄纵了，疏于防范，是时候该重新审查漏洞，重新升级、更新迭代迷雾织网了。”羿曦提醒他们，“赶紧干活。”

    ***

    在幻影帝国，巫师和建造师是两种不同的职业。幻影世界里需要源源不断地创造性和奇思妙想，将这些奇思妙想实现，变成幻影世界的造物。

    简单说来，建造师就是负责提供各种工具、应用模块，帮助幻影世界的国民将奇思妙想数字化成幻影世界的造物的这部分职业群体。巫师则负责幻影世界的底层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各种底层的工具。建造师在巫师提供的底层工具基础上进行应用模块和造物工具的研发。

    人们有太多需求把现实世界的美复制过来，搬运到幻影世界。比如艺术作品、建筑、甚至把一个城市的全貌搬入幻影世界，制作一个数字化的镜像。或者将现实世界中转瞬即逝的美固化成永恒，在幻影世界中展示。

    一旦人们有新的创造、新的奇思妙想、新的作品、新的幻想，需要在幻影世界中用智能化的工具软件得以将大脑中的创意变成可展示可传播可拓展的数字化的实体造物，就需要建造——视觉化、感官化的数字化呈现，这个数字化的实现过程被称为建造，那些使用幻影帝国的开放源代码，应用模块、工具软件，在幻影世界中建造的数字工程师，被称为建造师。

    在幻影帝国成为一名建造师，需要巫师会来考核，因为建造师类似巫师拥有部分魔法，但是他们只能创造、变造、改变、建设现有的幻影世界的一部分，他们需要宣誓承诺不做任何颠覆性和破坏幻影帝国的的行为。不然幻影世界的巫师会把某个建造师抓起来，给他们的数据特征和Id做标记，让他永远失去建造师的资格以及所积累起来的专业等级，剥夺建造师在旷世鑫山个人账户中财富，甚至永远禁止其进入幻影世界。

    除非建造师可以更高明，甚至比巫师更高明，躲过巫师的追查和幻影警察的追捕，甚至拥有比巫师更强大的魔法，不过这绝不可能，如果建造师有这种能耐，他不如干脆进入巫师会成为巫师。巫师可以同时从事建造师和巫师的工作，并且巫师的权限更高。

    巫师则是另一种职业，他们掌握幻影帝国被建造之初的最底层的逻辑、构架、算法、释放各种数字标准的智能工具、软件工具和模块、安全防护、保证底层数据和逻辑构架的安全性、稳定性和运行的精确性。也就是说，他们掌控并创造着幻影帝国源源不断的魔法源泉，并将幻影世界保护的固若金汤，免受现实世界国家的干涉和干扰，也免受任何未经许可的人的干扰和破坏。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巫师可以掌握所有的幻影帝国的底层构架的秘密，不同的巫师流派会对自己掌握的那部分魔法缄默不言，只传授给自己流派的巫师学徒。巫师学徒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无论是智力、能力、道德和人品，只有顶级的巫师看中的学徒，才可以掌控这些底层魔法的逻辑，巫师的世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而建造师，不过是在底层和中间层逻辑上层的应用层做一些基础性的改变和创造性工作的数字化实现。

    在幻影帝国，建造师行会和巫师行会都有明确的规矩，那就是无论是建造师还是巫师，都不要试图爬取幻影帝国的数据，无论是应用层、中间层还是底层的数据。

    如果你是一名巫师，你自然有权限获取和查看自己的这一流派的底层和中间层数据，你自然会有办法学习和获取到这部分数据，不需要爬取。

    如果你是一名建造师，随着你的专业等级和边界的拓展，你自然会接触到应用层所需要的开源软件工具模块，你也有权限和渠道访问别的建造师的开源代码。

    一旦违反行会规则对幻影世界系统数据信息进行抄袭、复制和拷贝，幻影帝国强大的计算体系和安全系统会立即发现并触发警报。谁拷贝和复制了什么代码？谁引用了谁的代码，谁使用了谁发明的模块，所有这些会被幻影帝国底层和中间层的信息记录在案，无法篡改。

    因此，如果是建造师或者巫师，只要正大光明学习和获取这些数据代码就好了，这个机制是保持诚信和透明的关键。

    如果有人胆敢使用爬虫，那就说明他在幻影世界中还不是建造师或者巫师，因为使用爬虫是一种对幻影世界的欺诈和盗窃行为，是试图颠覆和破坏幻影帝国的可恶行径之一，一旦被抓住，是绝对的违法行为，幻影系统会记录下此人的画像数据和脑电波生物数据，一旦被再次系统识别到，就会被无情的踢出幻影世界。任何人想以身试法都得掂量掂量这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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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影帝国，巫师会。

    幻影帝国中的巫师会是一座高大而古老的城堡，城堡砖墙上绿色的藤蔓丛生，藤蔓伸出的触手随时可以把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挡在外面，将其抓住或者捏碎。古堡周围有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或深渊，有时候是岩浆滚滚的护城河，有时候则是遮阴蔽日的黑暗森林，里面充斥着各种可怕怪兽，或者蛇蝎蜈蚣箭毒蛙之类的有毒生物，随时可以对不期而入的访问者来上一下子，咬他们一口，好让他们在晕晕乎乎之中，弹回现实世界，所有这些设计和操作，都是为了吓退那些对巫师会好奇的人，这些怪兽或者路障只对真正的巫师放行。巫师会这座城堡在幻影帝国的地图中时隐时现，巫师们不喜欢被打扰，他们只在他们认为其他人需要巫师会的时候才显现出巫师会城堡在幻影世界地图中的样子。

    巫师会最高一层的会议大厅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的热火朝天，只有最高等级的巫师才有资格进入这一层的会议大厅，壁炉里面的火烧得正旺，火焰呈现蓝色，时不时噼里啪啦闪着火星。地板铺着精致的土耳其手工的羊毛地毯，大厅的墙壁上挂着的全部是世界名画，每一幅画里的每一笔每一处细节，每一张面孔都似乎想说话，参与到讨论中，表现出观察、提问、思考、困惑，每一幅画都涌动着无限的生命力，一面墙壁的搁架上摆放的是全世界顶级的精美文物，罗塞塔石碑、汉谟拉比法典和奈菲尔提蒂的半身像摆在一起，图坦哈蒙的黄金面具挂在墙上俯瞰着这一切，头顶的吊灯晃动，闪出诡异的蓝光光线，整个大厅就像是个荒唐古怪的博物馆。

    黑桃皇后巫师顶着一顶夸张的帽子，长长的帽檐遮住一般了她过分粉饰的苍白的脸，她穿着那件夸张的礼服，一道斜斜的闪电似裂缝，把礼服斜斜切割成两半，左半边是白底黑桃，右半边变成了黑底，白色的桃型图案，肩头的袖子蓬松的老高，她手持一根黑色的雨伞，上面也全是白色的桃形图案，那是她的魔杖。她乌黑而灵动的眼睛朝四周张望，没有找到她想看到的人骏骐JQ巫师，不免有些失望。

    巫师们正七嘴八舌讨论着幻影帝国的爬虫事件。

    “元老院已经开始质疑我们的安全保障能力。他们开始自己抹去和删除各种历史资料了，元老们等着我们给他们出具一份安全性报告。”

    “最担心的是暗夜森林的元老史都力和旷世鑫山的元老莫哀，毕竟爬虫是从他们的地盘上开始蔓延的。元老史都力的地盘全部都是犯罪和罪犯的信息，一旦信息被泄露，那些犯罪者和黑帮在现实世界可就麻烦大了。”

    “还有旷世鑫山，他们管着钱，所有流向现实世界的财富都是通过旷世鑫山。”

    “出了这档子事情，整个股市网络安全股都在整体在下跌。”

    “还好幻影帝国的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几天安防加强了，幻影帝国一直在下雨，一下雨，大家都知道是在清洗数据了。一提起清洗数据，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魅冶F跳到一个醒目的地方，朝黑桃皇后招招手。他的脸是一张滑稽的鬼脸面具，额头的标记是一把锋利的斧头，他和骏骐巫师属于同一流派，开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带上自己个性鲜明的面具，他们管这个叫一重保护。撕下他们的面具，他们还会有二重、三重的保护。

    黑桃皇后朝他走过来，“骏骐JQ巫师怎么没来？”

    魅冶F的鬼脸带着笑意，神秘兮兮低声说“JQ可忙坏了，他整晚眼睛都盯着监控，筛选可疑人员，不放过每一条隐蔽的线索。你知道的，需要排查的数据量大得惊人。重新加固迷雾织网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他有什么收获么？”

    “一旦他查清楚，肯定会宣布的。这关系到巫师会的颜面。”

    “会不会是内部人干的？”黑桃皇后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位巫师的面孔，似乎想探查他们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尽管所有巫师都是通过层层选拔，通过了道德考研和性格测试，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哪个巫师会不会为了钱或者权力向现实世界的国家倒戈？

    “如果是内部人，皇后大人，你打算怎么把他揪出来？”魅冶F脸上一抹傻笑。

    “爬取这些数据的动机是什么呢？如果是一个现实世界白帽子黑客，在幻影世界里面很容易就可以成为巫师或建造师，研究这些数据和代码就够了。有什么必要去爬取数量如此之大的数据呢？”

    “很显然，这么做，就是不想让幻影世界发现爬取这些数据的意图。想想看，爬取之后，在一个与幻影世界隔离的空间内分析这个数据。也许可以试图破解幻影世界的加密算法，或者想追踪幻影世界某些罪犯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名实姓，又或者是试图追寻罪恶的资金从幻影世界流向现实世界的渠道和流向，找到犯罪和洗钱的证据？”冰窟Z巫师面色深沉，抚摸着下巴，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黑桃皇后K和魅冶F的身边，肆无忌惮表达惊世骇俗的想法，“别用那种眼光看我，这可是骏骐JQ大人的猜想。”冰窟Z瞪向魅冶F。

    冰窟Z的衣服上全部都是冰柱，所到之处，一阵寒意袭来，让魅影F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许这只是个开始，现实世界的国家对幻影帝国早就不满了，于是到了该动动刀子的时候了。”魅冶F危言耸听的说。

    “如果是内部的巫师干的，被现实世界国家策反了，那就太可怕了。”黑桃皇后抿了抿嘴说，眼前的问题十分棘手，“除了骏骐巫师和阿兰巫师，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谁可以相信。任何人都可能是内鬼。”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别那么悲观，你还是有很多人可以相信的，比如我们就是骏骐JQ的死党。”魅冶F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不过，JQ觉得这事儿更像个不懂事儿的新手干的，而不是内部人。”冰露Z巫师说，“黑桃换后，JQ让我给你带一条口信。如果你觉得是内部人干的，可否请你来秘密调查内部这些巫师，哪些巫师可以进入我们可以信任的名单？哪些可能存在隐患？”

    “如果真的是骏骐JQ吩咐的，我会去调查的。”黑桃皇后冷冷的说，没有见到骏骐，让她心里或多或少不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