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验室里，我们都沉默着，回豹则是看得一头雾水。

    大老刘开口打破了检验室里的沉默。

    “小周，看出来问题了吗？”大老刘问道。

    周铭威满是内疚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周铭威，此刻我也看出了一丝端倪。

    “师父，是我大意了，我只考虑到了火车辗轧的破坏力，并没有再深入的思考！”周铭威说道。

    大老刘走到一块严重变形的肌肉组织前，“铁路交通事故中尸体的损伤情况比较复杂，涵盖了撞击伤，辗轧伤等多种复合型损伤，我们可以从尸体的损伤情况推测死者生前的体位，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尸块，躯干破碎离断，胸腹腔内脏器破裂，长骨与软组织完全分离，以这种情况来看，两名死者是顺着铁轨方向躺卧，不是横在铁轨上的，而我们常见的卧轨自杀，多是横卧铁轨的方式！”

    “刘大爷，单凭这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啊？”我问道。

    大老刘摆了摆手，“我还没说完，我们讨论的重点不是死者是竖是横，还是我刚刚说的那几点，如果两名死者共同卧轨自杀，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的姿势呢？还有你刚刚说的男性死者濒死之时翻身这个说法也说不通，如果是那样的话，男性死者被辗轧的部位应该在背部，但我们看到的恰恰相反，两名死者都是胸腹部的位置！”

    “刘法医，那两个人都是胸腹部，也就是俩人都是趴在铁轨上的呗？”回豹突然开口说道。

    大老刘看了一眼回豹，“这位是？”

    我连忙介绍，“刘大爷，这是回豹，以前是市局特警支队的，现在在大案组我俩是搭档！”

    大老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两个人都是趴在铁轨上，那两个人的损伤程度会比较接近，但却不会粘连的这么严重，之所以两名死者胸腹部会保留比较完整，是因为两个人是一上一下摞在一起的，相当于两个人的胸腹部被两个人的背部夹在了中间，受到了一定的保护！”

    我恍然，不由得再次审视起眼前这些支离破碎的尸块。

    “初哥！”大老刘叫了我一声。

    我连忙转头。

    “初哥，你说说看，像这种体位当时可能是什么情况？”大老刘问道。

    我想了想，“刘大爷，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个是两个人本来是头挨头脚挨脚的躺在铁轨上的，但中途男性死者反悔了，想放弃自杀，但时间来不及了，第二种可能男性死者为了防止女性死者反悔，所以把她压在了下面！”

    大老刘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还是倾向于两个人是卧轨自杀啊？”

    我没有否认，微微点了点头，毕竟这的确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老刘继续说道：“如果是男性死者反悔了，那他完全可以往另外一侧翻身滚下铁路，而不是朝女性死者身上滚，就算是他当时脑子短路，滚向了女性死者这边，那也应该还保持着头挨头，脚挨脚的方向，这第二种就相对简单了，如果是男性死者压住了女性死者，他应该还是保持这种姿势才能更把握的控制住女性死者！”

    我在脑子里想象着大老刘说的这几种情况，认同了他的观点。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证据支撑你得出自杀的结论吗？”大老刘问道。

    我回道：“刘大爷，根据我们这阶段的调查，两名死者在外面欠了很多钱，一直在被债主追债，另外还有，如果他们不是自杀，抛尸或者制造事故谋杀的话，他们选择的现场也不太符合常理！”

    大老刘一怔，转头看着我，“你说现场怎么不符合常理了？”

    我解释道：“案发现场距离铁道口不远，按理说如果抛尸或者谋杀，多半会选在偏僻的地段，也多是在夜间，选在这么个地方抛尸或者制造事故，很容易会被人发现，从而使自己暴露！”

    大老刘听到我的话，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看着文件夹里的资料。

    良久，大老刘开口道：“我看了一下案发现场的位置，虽然距离铁道口不远，但也不见得不够偏僻，你再想想两个死者的体位，除了你说的那两种情况，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苦想良久，微微摇了摇头。

    大老刘叹了口气，“唉，你们总是先入为主，其实办案子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你记住，我们侦办的案子里，不是所有的死者都是被害人！”

    我明白大老刘这话的意思，我上学的时候，刑事侦查技术的老师也经常跟我们说这句话，但此刻，我不明白大老刘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们手上这个案子，两名死者的死状都很凄惨，所以你产生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其实你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一些，如果这不是自杀，你觉得会是哪种情况？”

    我想了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刘大爷，你的意思是男性死者是想制造女性死者被火车辗轧身亡的事故，来掩盖其谋杀的罪行？”我恍然问道。

    大老刘还没说话，我却先生出了疑问。

    “可是刘大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把女性死者一个人留在铁轨上不就行了？何必把自己也搭上呢？”我不解道。

    大老刘摆了摆手，回道：“我刚才都说了，你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一点，我来说一种情况，男性死者想把女性死者杀掉，通过某些手段，比如迷晕，或者下药，等等吧，等女性死者失去知觉之后，男性死者将女性死者放到了铁轨上，而就在男性死者想要离开的时候，女性死者却突然醒了，等女性死者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时，已然为时已晚，心有不甘的女性死者伸手拉倒了男性死者，就在这时，火车驶来，将两名死者辗轧身亡，我这么说合理不？”

    “刘大爷，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但是男性死者如果是想利用火车轧死女性死者，为什么会选在那个地方？如果选择偏僻的市郊地带不是更稳妥吗？”我不解的问道。

    “造成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第一，男性死者没有相应的交通工具，不方便把女性死者带到太远的地方，第二，他害怕女性死者在案发后被法医检查出约束伤，所以他在女性死者失去意识之后，并没有对其进行捆绑，害怕时间太差，迟则生变，所以他才选择了那样一个现场，因为火车每天经过火车道口的时间相对固定，他比较容易估算时间，如果是市郊地带，他就不太好把握时间了！”大老刘解释道。

    我恍然，大老刘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让我有了新的侦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