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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往事 二十三 诀别
    “快了,”帘子里的“瑾妃”在咳嗽了几声后道,“我的故事就快讲完了。”

    “呃……”老实我很不理解,“这不才到1906么?离现在……呃……离这个年代不是还早么?”

    她没有理会我的问话,继续了她的诉……

    ……

    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

    这一年的农历新年第一,清廷颁布了授予醇亲王载沣为军机大臣的命令——而醇亲王载沣,是末代皇帝溥仪的生父。

    她知道,这是一个信号。就是不知道被软禁的皇帝自己是否已经有觉察。

    这一年,各地“作乱”的消息不断传来。

    从只言片语的消息看来,各地大员疲于奔命,行使着“裱糊匠”的职责。不过即便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出,这个老大王朝已经不是一般的日薄西山了。

    仲慧乔心翼翼地数着日子,浑浑噩噩中到了农历五月。

    这段时间,宫内外都传着消息,要“立宪”。她知道,这应该是暴风雨前夕罢了。

    这,忽然夏一跳回来了,带来个似乎没什么价值的道消息:敬事房有个太监忽然“失心疯”了,胡言乱语。

    “他什么了?”仲慧乔随口问道。

    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纷至沓来,她都出于一种紧张的状态。这种事情,随口一问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而已。

    “他啊,他把来‘驱邪’的萨满给打了……后来还些大逆不道的混蛋话语……”夏一跳心翼翼地道。

    “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啊?来听听无妨。”她问道。

    这年代,也许只有疯子是没影城府”的吧!

    “奴才……奴才不敢。”夏一跳居然吞吞吐吐地道。

    “但无妨。”她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反正这里只有她和夏一跳两人。

    “他皇上和……和老佛爷很快就要……就要驾崩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霹雳,把仲慧乔惊醒了!

    是啊!现在已经农历九月!离“他”的最后日子,已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但这“失心疯”的太监为何会知晓?

    “他还了些什么吗?”她赶紧问道。

    “他……他还自己是从百年后来,叫做‘穿针引线’。”

    此刻,仲慧乔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是“自己人”,没错了。

    “他……他人呢?”仲慧乔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夏一跳似乎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良久才道:“他被打了一顿板子,扔到偏房里,眼看着只有半条命了。我看他可怜,就花零钱让相熟的太监时不时送点粥水……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她心里想道。

    “拿点钱,再打点下,不要让他死了。”她终于递给夏一跳一个锦囊——这里面是她的一些珠宝之类的。

    夏一跳毕恭毕敬接过锦囊,恭敬地点头答应。

    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了,她想道。

    自己身边的人,比较可靠的只剩春子和夏一跳……夏一跳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而春子是皇帝派过来的……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这,她把春子单独召进来。春子近来正忙得不可开交,估计也是很奇怪瑾妃娘娘为何突然召见自己。

    “春子。”她开口道,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奴才在。”春子跪在地上,似乎感受到了严肃的气氛,大气也不敢出。

    “你,皇上与我,待你如何?”她问道。

    “皇上与娘娘,待春子恩重如山,奴才没齿难忘!”春子答道。

    “如果有人要对皇上不利,你要如何?”她进一步问道。

    ……

    农历十月的瀛台,已经颇为凉爽。

    站在水边的树丛暗影里,仲慧乔默默注视着湖中央的瀛台,春在在她身后垂手而立。除此之外,她没有叫其他人。

    “可惜现在湖面还没封冻啊……”她心里暗想道。

    在现代的自己,是会游泳的。

    可现在她那副身子,还游不游得动还是个未知数(着她又怀念起现代的自己的“飞鱼”身材了)。况且贵为“贵妃”,跳进湖里游泳实在是太那个,估计还没游到就惊动全皇宫了……

    于是她想了个自己认为是比较折中的“万全之策”。

    “春子。”她轻声叫道。

    “奴才在。”春子应道。

    “你水性尚可吧?”她问道——虽然她之前已经一再确认。

    “回娘娘,时候住在河边。”春子应道。

    她点点头,深呼吸一下,下定了决心。

    “春子你记着,”她一字一顿道,“等下趁色变暗,你悄悄躲开巡查侍卫渡河。”

    “娘娘有何口信要我带给皇上?”春子很聪明地问道。

    “就一句话:‘千万不可服药!’”她道。

    “晓得了。”春子点点头。

    色终于暗了下来。

    等一队巡查的侍卫走过,仲慧乔对春子打了个眼色。

    春子很伶俐地悄悄潜到水边,准备渡湖。

    “什么人!”猛然间听见有人断喝道。

    她已经预计有这种情况出现,赶忙现身道:“是我。”

    喝问的几个侍卫都跪下了,领头的带头喊:“参见娘娘!”

    “他是我的心腹,此事断不可与别人道!否则心你们的项上人头!”她摆出一副冷冷的面孔道。

    “请问娘娘在此何干?为何要为难我的手下?”忽然暗中有人问道。

    她心里一惊,定神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来者是老太太心腹甚至是她本人,她都有自信能瞒得过去。

    但是来的人,是她万万不想见到的人——此人正是那位“袁某人”袁世凯。

    此刻她的脑海转过无数念头,终于最终成了一个疑问。

    “他并非内宫之人,为何在此?”

    “启禀娘娘,末将等在此恭候多时了。”袁世凯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躬身道。

    “你……”她有千言万语,但无法出口。

    “末将曾经跟娘娘提过,”袁世凯负手施施然道,“切勿意气用事,一切皆有定数。”

    她默然。

    现在看来只能先回宫里再作打算,反正那副药是明送来。

    此时,春子已被几个侍卫服饰的人押着,低头不敢话。

    忽然袁世凯对那几个侍卫打个眼色,然后那几个侍卫中的一人忽然掏出一块布,塞住春子的嘴,春子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啊!”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的她,刚一话,就被另外几个侍卫服饰的人摁住捂上了嘴。

    只见不断挣扎的春子,被几个侍卫一路向湖边推去。几个侍卫把他按倒,然后把他的头按进水里!

    她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了!

    不要!她在心里喊道,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被捂住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没过多久,春子停止了挣扎,不动了。

    “这位公公不慎落水身亡。”旁边的袁世凯似乎是在欣赏景致地平静道。

    仲慧乔跪倒在地,捂着脸,泪水从双手缝中不停滴落。

    “送娘娘回去休息。”这是她最后听到的话。

    仲慧乔躺在床上,看着烛光火苗一闪一闪的,心里有无数念头闪过。

    本来她是两个人出去的,成了被两“侍卫”架着回来,宫里其他人都在惊疑不定。

    她无来由想起跟春子“对弈”的日子,那段日子虽然稍显枯燥,但起码有趣得多……

    她很清楚,这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那个“袁某人”肯定会事先拦着。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么?

    她很后悔自己的莽撞。

    她就在床上眼睁睁躺倒亮,宫女们捧着早点进来她也一言不发。直到过了不知多少个时辰,居然听到袁世凯求见的通报。

    “娘娘凤体违和,故此卑职特来探望。”他得很冠冕。

    然后听到外面一群人在惊呼,随后夏一跳慌张地进来禀告。

    “娘娘!有人在……在水里发现了春子,失足落水……人没了……”

    袁世凯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你来干什么?”良久仲慧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想去见见皇上么?”他道,“估计这会儿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这最后一段路,袁世凯没有拦她,还派身着侍卫服饰的手下护送她上岛。在上岛前,他若有所指地道:“我们就做观众好了。”

    皇帝躺在“龙床”上,床边有个打碎的碗,还有黑色药物的残迹。

    见到她,皇帝无神的眼睛似乎有零亮光。他勉力想要抬起手,可四肢僵直;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但已不出话来。

    仲慧乔悲愤莫名,冲到皇帝身前,趴倒在床边放声痛哭。

    “阿……阿瑾……”忽然听到皇帝出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泪光中看见皇帝看着她,似乎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此生光明……亦复何言……”

    这是皇帝断断续续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