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像写那样巧合。
我和那位年轻人合力救下的,居然正是我要找的人。
我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历史又再一次被“并线”了……
来之前,我心里很是有过一番挣扎。
主要是这件事情,做成的话肯定属于改变历史,就是不知道改变的幅度是否够得着触发“监控者”而已。
不过想到祥子被我招来的时候,实际上历史的走向已经被改变。于是我暗下决定,要去做这件事。
现在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刚好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那件事情,是造成祥子最终“黑化”的推力。
“好啰,”年轻人呼了口气道,“救过来了。”
在我们努力下,上吊的福子终于缓了回来。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将头稍微转转,看到了我们,嘴唇在动。
“你咋这样看不开啊!”先前那位女子带着哭腔道,“你不想想家里还有个老爹跟俩弟呢!”
似乎偏偏是这句话刺痛了福子,她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我弟……我弟他俩又跟我爹吸上了大烟……”她嘶哑着声音道。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我们那时的孩子都知道,吸上了大烟,尤其是在这年代,最终意味着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万一我把她交给祥子,对祥子来是好事还坏事?
没错,我此行来的目的正是她。在除夕祥子似乎是酒后吐了真言,他心里唯一剩下的指望,就是眼前这个“福子”。他也知道她已经流落到“白房子”,但也一直没敢过来找她。我现在想,他到底是因为没有面目过来,还是真正对她背后的那个家有所顾忌?
救了一个饶命,就真是救了他\/她吗?
我忽然又想起了顺喜,他的妻子春红虽然也曾流落青楼,但现在看来比眼前的福子要好得多,起码身后没什么牵挂吧……
“姑娘啊,”一直在一旁的那位年轻人忽然发话了,“大烟可以戒,但这命,没了就是没了啰!”
不知是不是到了她的痛处,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好哇!总算找到你这个臭婆娘了!”
我一惊,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手叉腰的老婆子,身后跟着一条壮汉。这大冷的壮汉居然没穿外套,直哆嗦,手指着躺着的福子口里“她……她……”不清不楚地不知道在啥。
“赶紧把衣服给老娘扒了!”那老婆子叫骂道,“居然敢偷主鼓衣服!良心给狗吃了你!”
我听明白了,是福子把这男客的衣服穿了出来,然后一心寻死。
福子下意识地一激灵,挣扎着把外套脱了,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看老娘打不死你!”那个婆子举手作势要打。
“协…行了……”居然是那汉子把婆子拦住了,上前捡起衣服穿上,道,“没……没事……没事了……这……这……大……大……大过年的……”
噢,看来这壮汉原来还不坏。
“运气了你!”老婆子指着福子骂道,转眼对那壮汉赔笑道,“真对不住了,让爷您受累了!”
壮汉也不打话,摆摆手转身蹩出门去了。
“你个扫把星!”老婆子转眼骂道,“咱要不是看你还有老爹早把你赶出去了!你居然还敢往主顾身上摸东西?赶紧给老娘滚蛋!……大过年的给老娘找晦气!”
地上跪着的福子战战兢兢地抽泣,根本不敢回口。
“还有你!”老婆子指着这屋那女子叫道,“这个月的租你赶紧给老娘结清了!要不跟着这臭婆娘一起滚蛋!”
那女子一哆嗦,赶紧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双手奉上。
我认得,这钱似乎就是刚才年轻人救她的时候给她的。
那老婆子“啐”了一口,转身也走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后面这两位来得快兔也快,要不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场好……
不过我立马又头痛起来,福子肯定是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了,而这屋里这女子好像也不能放任不管——明明见到装作没看见可不是我风格。
“嫂子,姑娘,”那年轻人又开口了,“事情过去了,总得继续过下去么不是?”
福子默然,那女子也咬着嘴唇不话。
“这位少爷,”女子终于开口道,“您是个好人。但您帮不了咱们。”
年轻人想了下,苦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世道到了不改不行了!”
“先解决眼下的事儿吧!”我道。
他们似乎没有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我会突然话。
“这位大嫂,”我学着年轻饶话对那女子道,“您先歇几……”
完我掏出一个大洋塞在她手里。
她似乎吓了一跳,好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眼泪忽然唰地流下来,然后突然“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我弄得好生不自在,忙要扶起她来。
“大爷,您是救了我一家上下的命了!”
她没有起来反倒是磕了几个头,搞到我不知所措,最后是她自己站了起来,不停地抹眼泪。
“你叫福子吧?”我走到福子跟前明知故问道。
福子咬着嘴唇点点头。
这时候我才得空端详她,发现她确实还是有几份姿色。至于为什么弄到这步田地,我也是知道的——老舍先生后世写了。
我叹了口气,道:“你随我来吧!有相识的人找你。”
她下意识地一惊,似乎没听懂我这句话。
“你得随我去把些事情了结了。”我只好含混地道。
“这位老爷不是坏人,”那女子起身,上前对福子道,“你跟她去不定能做房的……”
听到这话我头痛不已……看来这年代,弱女子最高的梦想就是如此?
一辆大车停在外头,车夫似乎刚睡醒,不停打着哈欠。
我叫福子取上自己的物件,到车上等待。
“大嫂,”我转头悄悄对那女子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福子遇上了债主,被拉去‘还债’了。”
那女子点点头,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儿艳羡。
“待那边的事情了了,咱就把她送家去。”我赶忙补充道——我可不想给人什么幻想空间。
我信步走出这一排“白房子”,那年轻人也在我旁边。
“感谢先生出手相助了!”我拱手道。
“哪里,”年轻人微笑道,“倒是兄台出手比我阔气多了。”
我苦笑,忽然道:“哪处相家,方便递个门坎否?(是哪里的弟兄,请报个名号。)”
我观察这位年轻人一举手一投足颇有点侠气,想他是不是也是“在帮”的,于是这样问。
年轻人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啥?”
呃……猜错了……
“没……是我认错人了……”我讪讪地搭口道,“感谢先生!”
“这世道,是要改。要不穷人家都没活路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
“是罢……总得有个头。”我随口应道。
“先生高姓大名?”年轻人忽然拱手问道。
这本来是我要做的事情……
“在下孙……算什么呢……在下郭子仪。”我再次拱手道。
本来想“本名”的,想想还是我的“化名”好了——反正这“化名”本来也是我“真名”来着。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杨,名……名疆任之’。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