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废弃的地窨子,已经塌了一半。
那个姑娘躺在里面,衣服已经被撕开,身子都露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任何动静,灰蒙蒙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
她胸口上,一个可怖的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我想起了,刚才好整以暇慢慢整理衣服的冈本随手递还给士兵的那把刺刀,上面还留着没擦拭干净的血痕。
外面稀稀落落的枪声,夹杂日文的喊叫声。
我早已心如死水。
我蹲下,轻轻帮她掩好衣服,然后捡起那块带血的头巾,叠好,放进怀郑
走出地窨子,转到岗子上,我看到那些鬼子兵们在整队,士官们在发号施令。
都完了。
我找到自己的马,一跨而上。
冈本已经穿好了衣服,再次抽出了军刀,大喊了一声“进发!”
队伍再次开拔。
野地里,稀稀落落的队伍,队伍里是神色茫然的士兵。
为首一个军官,穿着东北军制服,走上前来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
冈本似乎心情大好,摆摆手“开路一马斯!”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牵
我默默地记住这一牵
耀武扬威的鬼子,也许不会知道它们之后的下场。
不过我知道。
我也不介意,把它们加速送回地狱。
王林来了。
这里是我新的驻地。
王林过来,是交还“军权”。
我把那套鬼子军服一团递还给他。
他接过,放在地上叠好,然后重新递还给我。
我默默接过。
“留着,以后有用。”他抛下一句,转身走了。
承德,前清皇家御用避暑地。
昔日威严的皇家庭院,此刻挤满了手里捧着各种珍贵字画佛像的大强盗。
不过这些穿着日军制服的强盗们,并不是一窝蜂的乱抢,而是很仔细地分门别类打包。
极赌细致。
我带着我的人,在别苑外“站岗”。
“连长,这……他们这不是明抢么??”
问话的人,是张山。
他是最早被我招进来的那批人之一,那个街溜子。
上次伏击反伏击之后,好些人打了退堂鼓。本来我以为这个张山也会跟那些人一样,谁知道他一言不发就跟着队伍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好像就变了个人一样,从前那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样子好像好了不少,变得少话了。
而梁柱子被抓走了以后,作为仅剩的“老资格”,他也顺理成章成了“队副”——王林亲自任命。
我也顺其自然,懒得去管。
不过此刻他能够问出这一句,我也深感意外。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冷冷道。
他似乎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叔,咱们就在这里给鬼子看着门?”
栓子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经历了这么多,他成熟老练了不少。
“看着,记着。”我道。
“好。”他擤擤鼻子,回头再看了一眼。
冈本鬼子盘膝坐在一张卧榻上,衣服扣子解开,帽子放在茶几面上,看样子心情大好。
这里现在已经被“征用”为鬼子兵的“兵营”,老鬼子坐着的正是前清皇上们的“龙床”。
“郭君啊,辛苦了!”他用中文讲道。
“有劳太君挂怀。”我躬一躬身道。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现在是这样的冷淡态度,略微错愕了一下。
不过我随后垂手而立在一旁,冈本鬼子也不好些什么。
“冈本阁下,这里已经清理完成。”
王林走进来,躬身道,脸上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
“啊,很好。”冈本摸摸脑袋道,“你和郭君都出去吧。”
我和王林一起走出殿堂,王林顺手掩上了门。
“老郭啊,”他突然道,“你这个样子日本人很难不疑心。”
嗯?他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是保存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接到一个任务,是去收拢部队——投日的原东北军。
广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穿着东北军制服的军人,看起来比日本人还多。
这里面,居然还有牵着马的骑兵。
老帅死了之后,这东北军看起来就是一盘散沙,那位少帅根本没有资历和能力控制。
想起当年老帅过的要拉部队灭了日本饶豪言壮语,此刻听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要是老帅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活过来赏那位风流倜傥的少帅几个大耳刮子?
这样以来,我手下节制的部队,像吹涨一样膨胀起来。我也从“郭连长”,一下子升级为“郭团长”。
封官许愿,如此而已。
我对这玩意儿实在是兴趣缺缺,就想着哪逮着机会拉队伍上山拉绺子跟鬼子真刀真枪干去!
不过这也是一时之想,我知道我那些手下里靠谱的不算多,加上这会儿队伍扩充,还都是些投降日本的汉奸,这样子的队伍别拉上山,能不能拉出门都还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个,我想起柱子那子来。
那子倒是绝对可靠,不过已经落入了鬼子的手里,虽然王林最后关头保了他,但进了鬼子宪兵队,不死也得脱层皮。
得想想办法。
我派栓子回锦州打探过,但哪里的宪兵队已经全部换过人,据连牢房里关押的那些人都全部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去了。
啧……
我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差不多了。
我拿起礼帽,走到摊主前,摸出两个铜钱,放在茶壶盖上。
摊主抬头看看我,道:“爷,喝茶一文钱就够了。”
“买盒火柴。”我道。
“爷要抽烟?”他问道。
“有大前门么?”
“爷北京来?”
“他房上没瓦。”
摊主点点头,蹲下身子,摸出一盒火柴递给我。
我拿了,戴起礼帽,头也没回,出了茶摊。
深夜,街上万俱静。
街角出现一个人影,走到一家店铺门前,敲敲门上的门板。
店铺招牌写着“东山酒馆”。
“打烊了!”
店里面有壤。
“我来还火柴的。”
来人压低声音道。
良久,门板被卸开一条缝。
来人闪身进去。
门板又被关上了。
街上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