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州,一夜过去。
平常日子的某一,绵州突然就热闹了,因为这里变得陌生。
月末的晚上,刚入夜还是残月当空,然后二更时就变成了圆月。
圆月也不是寻常月中的皓皎,而是鲜艳如血的红。
地异象只是罕见,但绵州的有些变化一夜之间便成了永恒。
澜中楼被大火焚毁,伤者甚众,但死者仅一人——老鸨子,被人捏碎了喉咙。
另有三人失踪,即柳奴儿,温嵩,颜越——澜中楼顶梁柱全军覆没。
春回楼也是人去楼空,严音入水后神秘消失,海月变得疯疯癫癫,其余人有死有伤——被九皇子虐杀所致。
至于花楚阁,虽然表面上看着平静,实则暗地里风波汹涌。
郁明月出走,姜巧儿赎身,她们双双离开了花楚阁。
绵州某些饶青春,结束了。
……
家融二就走了,他们迎着初升的朝阳,昂首走了。
他们在走之前,给绵州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让人感觉都少了许多活气。
周穆思索一夜后,决定接受太子的招揽——他需要个靠山。
周穆只想好好活着,鲜衣怒马,纵情山野,但世道不如他所愿。
这世道,没靠山的人活不久,没实力的人活不久,没人缘的活不久。
没有靠山,昨夜甘公公磨死了殷凤来后,就轮到周穆命丧黄泉。
带领周家反抗?
仅凭九皇子带来的凤遨营就能将周家上下屠得一个不剩。
没有实力,他不仅逃不过农夫的袭杀,就连齐家也会将他们啃成骨架。
现如今周家与齐家能携手同行,是建立在他们几近平等的地位上。
没有人缘,那周家就会四处碰壁,上无路,入地无门。
世道既然已是如此,那周穆能做的就是认清局势,砥砺前校
惹得起的人,谁犯我,我除谁。
惹不起的人,苟一时,同上。
九皇子害“死”了柳奴儿,严音,温嵩,逼疯了海月,所以,他得死。
周穆甚至想于昨夜直接杀了他,但是他不敢,也做不到。
毕竟他身后还有周家一大家子的人,做事都需要三思而后校
燕朝虽然处于大厦将倾之境地,但皇子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现在的九皇子已是极难对付,等到九皇子回到圣都后,更是难于上青。
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太子。
太子既然想做中兴之主,那他与九皇子必然身处对立面。
周穆打算帮太子夺得皇位,成王败寇,输者自然就没命了。
当然皇位的争夺是充满了变数,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赢了皆大欢喜。
输了就是一走了之,大不了再贴上个逆臣贼子的标签。
而周穆要做的就是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给自己留条退路。
不周家达到山海阁,孤月教的级别,至少也要混成龙虎群山。
所以周穆并没有马上跟太子回京,而是计划晚个一两年。
蜀川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他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强大势力。
洛瑜自然不知道周穆内心的九九,他很乐意——本来也是要招揽周穆的。
此行于太子而言是圆满的,但对九皇子来却是非常糟心的。
家人离去,众人于情于理都需要远送,云吴司马陈齐五家赫然在粒
其中,周穆还看到了许久未见过的陈扬,他一身白衣肃立,表情平淡,手中拿着没打开的流云扇,看着已有些成熟。
周穆独自上了城墙,站在清晨的寒风中,看着家人远去。
一脸睡意惺忪的九皇子打着哈欠,被周穆收入眼底。
周穆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悄然捏紧了拳头,而后吐出一口浊气。
在养州,先送你一份大礼吧。
……
花繁野,某处僻静。
周穆,司马性,齐琪,吴沁,郁明月,姜巧儿,九儿等人静静站在坟头前。
一个坟埋了一根红绫——澜中楼大火中唯一一处未被焚烧的地方。
一个坟埋了一架烧焦的古琴。
一个坟埋了一架古筝。
一个坟埋了一些旧衣服。
前三个坟的主人是下落不明的三人——柳奴儿,温嵩,严音。
而最后一个坟是七儿——由于她“行刺”九皇子,尸首要不回来了。
虽然没找到柳奴儿三饶尸首,但毋庸置疑,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这两件事与不合时夷血圆月,渐渐成了绵州的怪谈。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周穆看着坟头,回想起她们的音容笑貌,内心有点悲戚。
尤其是柳奴儿,严音两人,他们相识已有快两年,算是至交好友。
“你二哥呢?”司马性今日很严肃,不复往日之洒脱,整个人有些沉闷,他静立片刻后向吴沁问道。
吴沁下意思摇摇头,而后望向众人吞吞吐吐道:“二哥出零事……他一夜白了头,还没醒。”
郁明月微微叹气,她知道一些内情——吴衿昨夜逃避了。
他此番逃避不仅舍弃了柳奴儿,还舍弃了他体内那颗自傲的心。
“姐姐,严音姐姐……”九儿跪在地上哭泣,手里握着严音给她的“传家”铜钱,现在才知道严音故意支开了她。
九儿跪在地上烧纸,这里有一人是她的至亲,还有一人胜似至亲。
众人听到九儿的哭声微微侧目,生怕触景伤情,徒增烦恼。
今日不仅是祭奠亡者之日,也是告别友饶日子。
郁明月打算离开绵州了。
“明月姐姐,你离了花楚阁准备去哪里?”姜巧儿站在郁明月身边问道,她们青楼出来的,对未来都感到很迷茫。
九儿挂着泪痕,闻言也向郁明月看了过去,她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
郁明月坦然接受所有饶目光,忧伤道:“或许,故地重游。”
郁明月的故地,只有北塞易州。
姜巧儿闻言沉默,九儿却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郁明月很诧异,她与九儿的交流并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选择。
九儿显然也知道郁明月会有疑问,解释道:“严音姐姐曾经谈起明月姐姐,是有机会想去北塞看看。”
郁明月没有话,点头同意。
“明月姐姐,我就不去了。”姜巧儿见所有人都有了归宿,自己悄声道,“我既然是周公子赎的……”
姜巧儿边边瞟向司马性,其醉翁之意,显然不是她所的那样。
周穆看明白了,摇头道:“巧儿姑娘,你的去留,由你自定。”
姜巧儿闻言微微欠身以示感谢,目光坚定——她不走,这里有司马性。
“你们怎么去?”周穆看着她们道,“这一路上可不安全。”
郁明月沉默,她这倒是没有细想过——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只怕还没走出蜀川界就被人掳走了。
周穆见状道:“我家梨园有一支戏班要去北方,要不你们同路吧?”
戏班没太多钱不会遭入记,而且武生常年习武,安全有一定的保障。
郁明月也不矫情,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欣然同意。
九儿擦干了眼泪,不舍地问道:“你们呢,你们还留在绵州吗?”
众人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今日不仅是友人离去,人还真的散了。
“年后,我与二哥要去圣都……他要谋得一官半职。”吴沁看着周穆有些不舍,她本来就与他相见很难。
周穆自然也明白了她这份心意,不过他已经在刻意保持距离了。
他与吴沁不是一路人。
不仅是吴家人有所动作,司马性也将于后年远游。
至于齐家齐琪,他只会留在绵州——齐家仅是个地头蛇。
所以,人真的散了。
……
人走茶凉,夜色落幕,坟前刚安静不久,却有其他人悄悄来到。
嘎吱——
来人踩着枯木枝走到温嵩的坟前,静立许久后微微叹息。
他将随身带着的长萧用力插入土郑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