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都,城南坊剩
司马性提着酒壶,背对着周穆挥挥手,然后一个人离去。
封王台,冯开山被张一刀临时喊了回去,他恋恋不舍,三步一回首。
月华庭,亓鸿带着众人离去,只剩下葛生与周穆并肩漫步。
身后红月,殷凤来默默跟着,他们越发觉得蓉都的水很深。
“周老弟,今日突然造访,有些唐突了。”葛生私下里称呼都很亲近,他有些蛮不好意思的。
周穆并未上心,毕竟他们也只是来问点事,摇头道:“无妨无妨。”
似乎见葛生仍然有些纠结,周穆轻笑:“葛兄,何故扭捏得像个女子啊?”
葛生叼着狗尾巴草努努嘴,笑骂道:“好你个子羡,居然拿我开涮。”
两人玩笑几句,一边走马观灯,一边聊着——农夫之事。
“真的,你们今夜来访让我受益颇多。”周穆感慨,终于有了新方向。
葛生笑着点头:“我的收获也不……其实我是被临时拉来的。”
月华庭各使分工明确,悬赏使主要负责断案发布任务,追逃使主要负责侦查追踪,行决使主要负责缉捕。
当然这个分工是职责所在,但实际中往往不是如此。
悬赏使一般驻留界都,也行界都的侦查追踪,缉捕之责。
追逃使一般根据悬赏使的悬赏令出界都侦查追踪,也可以断案,缉捕。
行决使更多是辅助两使,帮忙缉凶——不可能两使找到凶手就不管了。
所以昨夜事发时,是月华庭悬赏使王虎主要负责断案侦查的。
而葛生是今午时才赶回蓉都,还没歇够就被临时拉来充数。
因为涉及到农夫,有封王台插手,他们月华庭对此很重视。
葛生讲着自己最近的事,周穆听得心不在焉——他还在想农夫。
蓉都,到底有几个农人?
“你觉得有几个?”周穆突然道,打断了葛生话。
“嗯?”葛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后严肃道,“至少一个。”
得,寥于没。
周穆都懒得吐槽葛生了,他找路边摊要来几串糖葫芦,分给几人。
古时路边摊上的吃太少了,仅糖葫芦可以吃上一吃。
葛生以前没有吃过,不停称赞味道很棒,黏糊糊道:“你觉得有几个,不是一山不容二虎,农人之间本就相争……”
葛生的话突然点醒了周穆,周穆恍然大悟,确定道:“有两个。”
刚才还愁容满面不知所以,现在突然就灵光开窍了,葛生表示看不懂。
周穆犹豫再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龙虎群山,龙寨寨主龙刀何丑,他是农夫。
而你的,农人相争……现在与龙寨争的不就是地虎寨吗?”
葛生闻言感到意外,他们并不知道何丑的底细,只当他就是一个山匪。
虽然这个山匪有点强,背后的势力还能排进九流。
“如果龙寨是农夫所掌控的,那他们的对手也不一定是农夫啊?”葛生作为月华庭追逃使,自然知道龙虎之争。
周穆摇头,缓缓道:“不,他们的冲突来得太快了,而且打得有点狠……龙虎群山无论是少了龙,还是少了虎,都难以维持九流的地位。”
如果龙寨,地虎寨是为了争霸龙虎群山,那代价有点大了。
按照这个局势继续打下去,龙虎群山将从九流中除名。
葛生明白了:“所以驱使他们生死相争的原因,是他们的立场问题……也就是农饶死敌是农人。”
周穆缓缓点头,看着稀稀拉拉的人,他们不知不觉走到长街尽头了。
“补个宵夜?”葛生问道,他还想与周穆深入探讨。
“好。”周穆带着葛生又往花间醉走去,不过他是吃不动了。
四人回到花间醉,满桌子的菜只有葛生一个人慢慢解决。
葛生也没与周穆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一样都不落下。
“周老弟,你继续。”葛生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道。
周穆轻笑,道:“既然已经知道是有两波农人,我们不妨来分个类。
绵州城那伙农夫,应该是与龙寨是一方的……他们曾前后截杀我。”
葛生点头,那次截杀他也在,自然知道是龙寨附属的奇猴,黑风两寨出手。
“那你觉得,昨夜的凶手是哪一方的?”周穆沉思,同时也抛出问题。
“哪一方?”葛生放下鸡腿喃喃道,“我突然有个想法。”
周穆听后看了过去。
“蓉都这两年来频发的凶杀案,会不会就是双方农人在掐架?”
“很可能!”
葛生一下出了重点,周穆也想通了——为什么凶杀案这么多且随机了。
因为是双方农人相互拆台,而农夫是擅长伪装的,可能是地主豪绅,可能是乞丐流民,也可能是走贩艺妓。
“那么段才案其实就是两个农人在相争……动机对上了。”
周穆继续推测,而后他与葛生双双对视,异口同声道:“段才也是农夫!”
“继续!”葛生兴奋道,他与周穆相识后也曾困扰所谓的农夫。
如今他们思维敏捷,如同抽丝剥缕般分析出许多细节,让葛生看到了希望——一探农夫之秘。
周穆补充道:“段才死于有倒刺的枪尖,死前还被他人用剑斩断手臂。
剑很常见,枪也很常见——但有个关键信息,用枪之蓉位较高。
曾经龙寨遭到过不明人物的袭击,领头者正是枪客。”
可惜这在当时仅是一个简单记录,若是留有详细记录那就万无一失了。
“我们大胆推测,枪客是地虎寨人,那他们杀段才,段才便是龙寨人。”葛生又道,心中不断计算。
“还有万莱……”
“万莱之死,王虎作为唯一幸存者,他的凶手很像袭击龙寨之人。”
葛生提及万莱之死,他当时候就感觉到疑点重重,不过由于找不到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们废那么大劲为了击杀万莱,明万莱也是农夫。”周穆猜测,当有了目标后就很好类比。
周穆思索着这两年发生的事,突然他发现了个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有问题……农夫相争,怎么可能留下一个活口?”周穆转头看向王虎。
葛生闻言瞳孔一缩,他知道周穆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王虎?”
葛生曾经也曾怀疑过,不过由于王虎没啥异动,他便将之抛在脑后。
如今想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段才案是王虎在查办吗?”周穆看向葛生,这个他必须要弄清楚。
葛生点头,他早已放下手中餐食,严肃道:“他全权负责。”
“农夫是他发现的,封王台也是他引来的,目的是指向枪客……也就是,他与枪客若有关系,一定是对立面。”周穆没将话讲死,万一真是是巧合呢?
葛生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万莱死后,王虎都在有意无意引导月华庭追查枪客——如今看来是另有私心。
他变得沉默,毕竟王虎算是他熟悉的得力手下,现在竟有些陌生。
周穆没有想那么多,继续分析道:“所以现在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龙寨,绵州,段才,万莱为一方,地虎寨,枪客为另一方。
第二种情况,龙寨,绵州,段才为一方,地虎寨,枪客,万莱为另一方。
变因是王虎,若他真是侥幸存活,所言属实,且段才案全是巧合,那就是第一种情况,王虎与农夫无关。
若王虎有问题,他留下来的目的便不纯,栽赃并借刀杀枪客,那便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王虎是龙寨人。”
周穆分析得头头是道,葛生找不到反驳的点,心中已经动摇。
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