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
周穆等人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远在圣都的人却又躁动起来了。
晏生监视着周穆的一举一动,他想了很久,酝酿出了一个计划。
迷夜主接到了这个任务,要他们的人随时待命,准备刺杀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晏生没有提前说——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热情。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
十二月二日,阴。
周穆回到了圣都,他心里揣着事,召来娄风,孔芊芊等人。
炭火噼啪作响,但周穆无声许久。
“搜集一下五贤的信息……尽快!”周穆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说出来之后,他如释重负。
此次北行,他有一个很大的收获,便是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人。
虽然,这个发现让他有点难受——因为这个人,是裴辙。
早在巡抚时,裴辙便透露他去过葵川界,而且他去回的时间很微妙。
他去之后,葵川界有人老死了。
他回来之后,葵川界无恙了,但圣都有人死了……
另外,风不刮曾无意中说过,裴辙去葵川界时,还有一个老仆跟着。
这也符合刘大所说,是两个黑衣人。
最后,五贤之中必有一个农夫,还是使者级别的农夫。
这三重“巧合”都与裴辙有关,很难不让他浮想联翩,忧心忡忡。
裴辙,可能是农夫。
尽管,他此前一度不认为裴辙是农夫,因为他的表现不像个农夫。
普通农夫,哪怕是使者,在剧烈打斗时也非常容易暴露身份。
所以他们往往很少出手,或示敌以弱,收敛自身的魔气。
但裴辙相反,他每每冲在前面,有一种灯下黑的感觉,骗过了所有人。
这是周穆的猜测,他还需证实。
……
是夜,城东,长歌坊。
有两个气度不凡的人相约在长歌楼中,他们对坐在案前,大眼瞪小眼。
哦不,其中的女子仪态端庄,但她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对面的男子。
夜里私会,她从未有过这种大胆。
“窦姑娘找我什么事……”
“找奴家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他们看了看,相视一笑,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
“窦姑娘,不是你找我的吗?”裴辙盯着窦长月看,佯装轻松。
私下单独与窦长月相约,他多少有一些不自然。
窦长月也是如此,她看着自己心仪的男子盯着自己,脖子也羞红了。
两人的心思奇怪,人多时经常“不害臊”地走在一起,人少了反而扭扭捏捏。
“窦姑娘?窦姑娘!”裴辙见窦长月似乎走神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窦长月这才回过神来,向来落落大方的她,此刻脸上出现了一抹嫣红。
“裴公子,你刚才问什么?”窦长月有一点不好意思,她声如蚊蚋。
裴辙也没别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你将我寻来的吗?”
窦长月闻言愣了一下,她满脸的茫然:“不是……是奴家的一个好友来信,说是裴公子邀请奴家来此……”
“我没有!”
裴辙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他看着窗外,目光渐渐深邃。
“今夜,恐怕不简单……要不,窦姑娘,你先回去?”裴辙内心掂量了一下。
窦长月闻言有了一丝慌乱,说话带着颤音:“怎么……是奴家做错什么了吗?”
裴辙看着低落的窦长月,心里一软,幽幽一叹:“也罢……
既然来了,晚点再回吧。”
窦长月见状松了一口气,她正了正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奴家带来了特制的银河三千……”窦长月展颜一笑,将随身木盒拿了上来。
裴辙看着里面的酒,笑了笑:“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
月光入户,有两人对饮浅酌。
……
不远处,三七赌坊。
一个戴着三点白玉漆金面具的黑袍人出现,他的身后是一群黑袍人。
迷夜主并不单单是迷夜赌坊之主,也是圣都大半个赌坊幕后之人。
长歌坊的三七赌坊,也不例外。
“坊主,裴辙还在长歌楼内……天字冬号。”一个有两点白玉的管事恭敬出声。
他是迷夜主的心腹,大管事。
迷夜主今夜临时受了命,要他去杀裴辙,甚至指明了时间,地点。
现如今看来,一切“正常”。
“让我们的人包围长歌楼……这是我第一次出手,不能失手!”
迷夜主干过很多暗地里的勾当,但只是侦查,收集情报,最多灭一个口。
像这种刺杀一个“大人物”,他还有头一遭干,有一种无比的兴奋。
“是。”
大管事舔了舔嘴唇,久居迷夜赌坊之中,他也渴望不一样的色彩。
比如,鲜血的红。
他们带人悄然围了上去,迷夜主手底下除了大管事,还有另外五个管事。
能成为管事,那必定是武者。
……
长歌楼,酒已过半。
两人今夜“巧合”聚于此,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辙喝了绝大部分,他面不改色,只是反应上明显迟缓了一些。
窦长月仅仅浅酌了一点,但她不胜酒力,趴在桌案上,风情万种。
只不过,裴辙无心赏“景”。
“裴辙……你知道吗?”
窦长月双手枕着脑袋,她两眼迷离,嘴里不知怎么就嘟囔起来了。
裴辙在听,但他没有出声。
知道?他知道……
窦长月借着酒劲,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嘛……”
“……”
裴辙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窦长月的呢喃,内心也免不了一颤。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窦长月没有等裴辙回应,她话语不停,一句比一句露骨,让裴辙大气不敢出。
这女人平日里看着温顺如水,似邻家大姐姐一般,想不到也有这种疯狂。
“我真非常,非常,非常……”窦长月嘴里一直重复,似乎在和自己较劲。
裴辙的目光也随着这一声声“非常”缓和下来,但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门,低声道:“客官,你要的酒!”
裴辙收起了笑容,他缓缓走到门前:“哦……酒倒了吧。
换你们的鲜血来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