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绣阁。
林清婉回房后,就卸掉钗环上了床。
“小姐好生歇歇,奴婢在外面守着,有事您唤一声就成。”
柠襄给她盖了床薄毯就去了外间。
月禾往里看了眼,低声问,“小姐可是休息了?”
柠襄点头,“刚睡下,可是要到锦缎了?”
月禾指指桌子,从笸箩中拿出一匹月白色绸缎,“绣房听说是小姐要用,二话不说就给了,还是最上乘的锦绸,触手光滑,上身也轻薄透气,最适合夏天做里衣。”
柠襄接过布料摸了摸,很是满意,虽比不上小姐回来那日,穿的那件衣裙,却也是极贵重的了。
二人悄无声息的画样剪裁。
从家中带来的箱笼里面装的都是林清婉的贴身衣物,如今全都没了,她得重新做几件才行。
月禾:“柠襄妹妹,你为何非要亲手给小姐做,咱们府上的绣房可是请了京中最有名的绣娘,手艺是一绝的。”
柠襄穿针引线,边笑道,“咱们小姐对贴身衣物颇为挑剔,便是在家中时也都是我与柠乐亲手做的,我怕她穿不习惯,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原来如此,那我来帮你吧,不过我绣工不行,只能给你打打下手。”
柠襄点头,二人不在言语,配合默契的忙活起来。
林清婉只觉自己很困很困,根本就睁不开眼,连柠襄唤她吃午饭都没有理会。
柠襄无奈,只得让人将午饭放在了小厨房温着,任由她睡去了,好在锦绣阁有单独的房间开了火灶。
从早上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林清婉才幽幽醒来,久到柠襄几次进里间查看,甚至还唤了柠霜前来给她把脉。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觉睡的可是真沉。”柠襄扶着她起身,坐到妆台前。
“左右不出门,简单挽起来就行。”
柠襄应声,只拿一根玉簪将她青丝松松挽起,留两缕碎发垂落耳边,瞧着温柔极了。
热了一下午的饭菜端上来,林清婉只吃几口就没了胃口,“都撤下去吧。”
“小姐,您一日没用东西了,好歹用些清粥。”
林清婉摇摇头,起身走向窗前,清风带着一股微热迎面而来,让她更加焦虑了几分。
“小姐可是在担心家里?”
林清婉不语。
柠襄一拍脑门,“今上午允风从后门送了信来,说是夫人给你来的,奴婢想着等您醒了给您,竟是忘了!”
林清婉猛然转身,“母亲来信了,快拿来。”
柠襄忙回身去取。
林清婉捏着信筏,指尖都有些微颤,她担忧了一路,不知家中情况如何,沈墨可曾因为她的离开为难父兄。
打开信筏,上面的确是王氏的字迹,洋洋洒洒一页,却都是叮嘱让她出门在外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身体,以及在王家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林清婉有些失望,是家中一切都好,还是阿母报喜不报忧?
以沈墨的手段跟性子,怕是定要发一通火的。
……
也的确如她所想,沈墨一心想着摆平族亲那些老顽固,能尽快迎娶他的心上人进门。
他拿到了族亲受贿贪污的证据,才终于震慑住了那些人,不敢在出言反对,同时石林来报,称找到了姜神医。
那一日,他觉得全身清爽,空气都是带着香的,仿佛老天爷都在帮他,让他如愿。
“将府上曾给她把脉看过诊的大夫带过来。”
石林:“人就在门外,属下将他们都带过来了。”
不多时,那位大夫与姜神医先后走了进来,在沈墨的示意下,二人就林清婉的脉象与症状探讨起来。
姜神医再三询问,才沉吟出口,“这位小姐只怕不是生病,而是心病。”
“何意?”沈墨眯眼看着姜神医,眼眸逐渐冷凝。
“居我猜测,这怕是用了某种药物才会有的反应,只不过此药早在数年前,那家医堂出事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也只是凭借这位大夫的叙述猜测而已,具体还是要看过本人把过脉才行。”
沈墨没有开口,眸底的冷光寸寸结成冰霜。
他豁然起身往外走去,通身的冷寒让石林都有些惊惧。
马车从沈府驶出,迅速往林府而去。
不待门口人通报,他便直接闯了进去,外院垂花门前,一袭天青色锦袍的林轩瑾负手而立,正等在那里,炎炎夏日,他却满身的清寒。
沈墨脸色瞬间阴沉无比,他一步步走了过去,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紧张。
“她呢?”
冰冷的声音降低了周围的气压,林轩瑾缓缓转身,面色平静,并不言语。
“我再问你一遍,清婉她人呢?”
他眸中涌上厉色,突然上前拽住了林轩瑾衣领,“表哥,我警告过你的,你最好不要陪她胡闹,否则后果,林家承担不起。”
“她走了。”
“应是已经出城了,去了盛京。”
轻飘飘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她不愿嫁你,哪怕服用禁药伤身,都不愿与你在一起。”
“你找死!”沈墨怒到极致,抬手一拳打了过去。
他谋划多时,好不容易摆平一切,盼望着能迎她入府,却在万事俱备之时,一场空!!!!
他如何能忍。
林轩瑾不闪不避,脸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流下一丝鲜血。
他擦掉血迹,抬眼看向沈墨,黝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我受你这一拳,是不想给林家惹麻烦,不想累及家人,并未怕了你,亦不是对不住你。”
他脊背挺直,那日天色阴沉,风很大,烈烈冷风中,他沉沉望着盛怒的沈墨,没有丝毫慌乱,风骨卓然。
“你与她青梅竹马,本感情甚笃,不出意外,你们本可以是一对美满夫妻,可却走至今日,你可曾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难道不是你将她推远,又将她对你的一腔热血,一点点浇灭,直至化为死灰。”
“你想爱她,可又从不遵循她的意见,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不知她的脾性,不懂她的骄傲?难道她不曾告诉过你,她的意思?”
“可你呢,威逼强迫,让她退无可退,最后不得不为了家人而选择伤及己身的法子,不惜一切代价的远走他乡。”
“沈墨,你们不可能在回到以前,是你逼走了她,而我的妹妹,宁折不弯,你们…再无可能了。”
沈墨手指骨节青白,脸色阴冷,仿佛蕴含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他看着林轩瑾,突然勾了勾唇,“表哥,她是我的未婚妻,不管躲到哪里都是,我能摆平沈家族亲,亦有手段让她回来履行婚约,除非,她不要林家…”
林轩瑾面色微白,“你不怕她恨你吗?”
“放心,我不会真的对你们如何,我不会让我与她之间成为解不开的死结。”www..cc
沈墨话落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孤傲,带着决绝。
“主子。”沈府马车上,石林看着瞬间颓然下去的沈墨,轻唤了一声。
“她竟为了逃婚伤及自身,服药也要离开……”
“她竟当真这般恨我…”
石林抿抿嘴,“主子,不正是因为心中有您才会恨,否则依三小姐那凉薄性子,何曾会这般对旁人…”
沈墨抬眼看着他,眼中茫然不解,“因爱生恨吗?”
石林忙点头,不管是不是,如今都得是,跟了主子这么久,他在清楚不过三小姐对他的意义,那是黑暗里的光,是阴暗沼泽中的救赎,是主子唯一的心之所向,一方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