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风将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对面,离考场隔着一段距离,不会拥挤。
……
而此时,酒楼二楼的雅间里。
两名锦袍男子相对而坐,各执酒杯看着楼下奔赴考场的各路学子,促膝而谈。
“沈兄,你可是比信中早到一日,一路奔波,莫不是特意为了看科考的?”
沈墨闻言微敛眼皮,淡淡一笑,“是也不是。”
“哦?”周应挑起眉梢,面上带着三分揶揄,“这是何意?”
“有一牵挂之人,也许能于今日见上一面。”沈墨轻摇手中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周应呵的一笑,“既是牵挂,何不大大方方见上一面,何必躲在这里偷窥,若他不来,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沈墨垂头盯着楼下熙攘人群,妄图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半晌后,再次失望的收回视线。
“因为…她不会愿见我。”
所以他只能急急赶来,想着她应是会送兄长进考场,哪怕遥遥一眼,也可解他数月相思。
“不愿见?这盛京竟有沈兄如此在意之人,你告诉本皇子是哪家的公子,本皇子帮你将人请出来。”
沈墨倒酒的手一顿,眉宇染上寂落,“不劳烦二皇子了,本该是我登门拜访的。”
便是请,她也未必肯接,若由二皇子请,难免会让她觉得自己又强迫于她。
周应叹口气,“沈兄,本皇子以为你一向是干脆利落之人,今日怎的也如此扭捏,男人之间的事,若是有误会,大不了打一架说开了就是,有何纠结。”
沈墨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轻轻而笑,“她是个姑娘。”
是他惦念十数年想娶回家的未婚妻子。
周应怔住,“姑娘?你在盛京还有心上人?”
他转瞬又想到什么,“你说的这位,该不会是与你早有婚约的林家女吧?”
沈墨垂头未言,周应便知自己猜对了,神色有几分古怪。
“你…不是不喜她吗?”
沈墨蹙眉抬眼,“殿下这话从何而来?”
周应眯起眼,身子往后仰去,“江南各大家族,包括平民百姓,他们都这样议论。”
他说着扭头向外看去,“你当时桃红柳绿一堆,又整日与司家那位携手同游,本皇子以为你是碍于姻亲,羞于退亲。”
“不曾想……”他豁然一笑,“沈兄,你可真是让人意外啊,当初你一次次舍弃林家,那么干脆,与司家女郎情妾意,本皇子是丝毫没看出,你对你那未婚妻竟然有情。”
沈墨捏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眉眼也带上丝丝冷意,他竟从不知外界有如此传言。
半晌,他微闭上眼睛,酒杯也在他手中四分五裂,连旁人都以为他对她无情,那她呢,不惜服药也要离开,可也是因此?
周应瞟过他被瓷器划伤的手,眸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随即吩咐店小二重新拿一套杯盏,又让门外的侍卫去取伤药。
小二摈着呼吸换上新的茶盏,忙不迭的退了出去,随即走进一名女子。
一袭黑衣包裹着她窈窕的身姿,面上三分笑意,七分清冷,带着兵士身上的戾气,一见便知是杀过人的。
她缓步走至沈墨身前,屈膝跪下,“沈公子,奴家给您上药吧。”
她伸手去触碰沈墨受伤的手,前者抬手躲开,“不必麻烦姑娘,我自己来就成。”
那女子扭头看向周应,在接到主子示意后将伤药放置桌上,起身退下。
沈墨用帕子擦掉手上血污,随意撒上药粉,随后用麻布系上,有几分漫不经心。
周应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楼下响起一阵马蹄声,楼上二人不经意看去,沈墨的拳头霎时攥起,有血迹渗透出来。
周应挑起眉梢,并未看到有姑娘,不由问道,“他们是?”
沈墨,“兄长。”
周应扯扯嘴角,又往下看去,“看来你想见的人没来。”
沈墨没有接话,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三名男子走向对面靠边的马车,神色带了几分紧张。
周应也眯起眼睛,目光仿佛利箭一般看向那辆马车,企图透过车帘看清里面坐的何人。
……
林清婉正与王妍兮在马车中闲聊,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便挑起车帘往外看去。
……
周应眼底划过一丝惊艳,“这位便是沈兄的未婚妻?”
沈墨眼神紧紧盯着那张娇美笑颜,薄唇紧抿,眉眼柔和,微微点头。
周应,“倒是与江南传闻有所不同。”
沈墨笑笑没有接话,自她长大之后,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她打扮的如此艳丽,脸上也不在有江南时心事重重的忧虑,如今的她连垂头抿唇都带着属于少女的朝气。
……
“二哥,这里人多,我就不下车了,你安下心考,不论结果如何,只要尽力就可。”林清婉趴在车窗上,罕见的絮絮叨叨着。
林轩逸脸上尽是笑意,一一应下,“你放心待在家中,等二哥好消息。”
林清婉点头,突然想起做的糕点,连忙拿了出来,“这是表姐亲手给你做的,你带着吃。”
林轩逸伸手接过,看向马车里的王妍兮道谢。
王妍兮红着脸低下头:“表哥客气了,一点心意而已,只是我厨艺不精,表哥别嫌弃就好。”
“自然不会。”
林清婉一笑,又拿起她做的糕点递出去,“二哥,这个是我做的,你也带上。”
林轩逸脸上笑意加深,刚伸手去接,头顶却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食盒拿走了。
兄妹俩都楞了楞。
林清婉怔怔抬眼,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神色清冷的黑衣男人,与身后的众多黑甲卫,嘴角微微抽动。
“周世子。”林轩逸拱手一礼,看着他手中的食盒。
“周世子,这是家妹做的,我……”
“考场之内,不允许带吃食,若林公子执意要带,也是要经过层层检验的。”周暮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仿若真是例行公事。
林清婉:“……”
林轩逸脸上有些懊悔,他怎的忘了这回事。
“周世子提醒的是,是在下疏忽了。”
周暮垂眼看向他手中另一个食盒,“没关系,距离入考场还有一会儿时间,你可以先吃些东西再去。”
话落一夹马腹,往考场而去,其余黑甲卫连忙跟上。
“周世子到,烦请各位学子让路。”听到高喊,马车与学子们纷纷让开道路。
众所周知,周暮是今年的主考官,因往年有徇私舞弊,考场抄窃行为,皇上特指周世子带黑甲卫严控考场法纪,监督考官。
而林清婉,则是盯着被那人随手拎走的食盒,恨不能扶额长叹,那是她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最重要的是,想到那丑的不能再丑的卖相,她就一阵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