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长安殿。
铁铉离去,此时殿中只剩下宁王和方世丰两人。
神情严肃的方世丰还特地去将殿门关闭。
他一脸肃穆的再次行礼。
在谈话前这么庄重的氛围下,朱权也不自觉的脊背挺直,坐姿端重。
“殿下!属下一直有一个问题,萦绕在胸,不吐不快!”
他直起身,眼神直直的盯着朱权。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朱权的心慢慢的提上来。
“你。”
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没有感情。
这一刻仿佛被人无限的拉长,他感觉的到这个问题问出,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殿下!出生之时,降异象!因搭下被处处针对,直到现在还经受着一次次刺杀!”
方世丰一向淡然的脸上此时染上一抹激动,他的双眼发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刺杀的问题。
刺杀的问题,应该是所有属下们都关心的事情。
只是五四院中人是他的铁杆直系,比如雷左雷山雷敏等人,他们知道他的难处,会无条件支持他。
所以他们没问出口。
宁王军中人,比如胡海国,李定国等人,他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没有看到任何希望,所以他们也没问。
还有他最亲近之人,他的姐姐朱虹摇他的妻子马恩慧,他们理解自己体贴自己,什么都没问。
只有方世丰,从始至终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奇谋之士。
有谋略,有胆魄,孤身一人,不怕获罪!
所以才会如此大胆,问出如此敏感问题!
“殿下就真的没有夺位之心吗?!”
方世丰的问话很轻,即使关闭大门,即使最近的能藏饶地方,是在高达八米的屋顶。
他还是仅用着他们近似耳语的音声着。
毕竟两人离得极近,看嘴型都能够看出来了什么。
朱权瞳孔猛地一缩。
面色却越发平静。
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他也直直的回看过去。
然后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容。
他是舒朗的性格,很少有这样的笑容。
不过在他的面容上挂着,却也是恰如其分,仿佛整个人都变得令人捉摸不定起来。
殿中二人四目相对,陷入沉寂。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在笑容中,朱权终于开口:“当然没有!”
理所当然的回答。
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好似没有丝毫的余地。
“方长史如此问,是觉得我该有吗?”
他收起笑容,脸色转为平静。
“该有!”
方世丰的回答斩钉截铁!
可是他的斩钉截铁和朱权的颇为不同。
他是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就在话落的同时就开口。
而朱权的则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好比事物相反的两面。
而他的大胆回答,也让朱权顿了一顿。
“老方啊!我们认识不算久,但经历的事情颇多,本王就想知道,你真的没有亲朋好友吗?你不怕大逆不道,牵连到他们?”
朱权顿了一刻,又恢复寻常。
若不是紧紧的盯着他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那两个字对他的影响。
“殿下不必担心,属下的来历属下必会向殿下解释的清楚明白,当属下选择效忠殿下之时,属下就绝不背叛!否则必被列祖列宗所弃,不容地间。”
方世丰言辞认真。
他的话相当于对朱权宣誓效忠。
等于让朱权放下心来。
“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逼迫你。只是‘该盈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提,本王是父皇的十七子,太子的弟弟!藩王的代表,怎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若是个个藩王如此,下岂不要大乱?!”
朱权拿出自己那颗命玉佩,就是从出生时就跟随着他,并救了他一命的玉佩,语气温和。
他轻轻的摸索着玉佩。
仿佛在汲取玉佩中的力量。
玉,是容易碎裂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不管他跌倒还是被箭矢击中,他仍然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痕迹。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至于他所的话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朝廷的议和结果,没有问过殿下,殿下对此失落不已并询问属下原因,现在属下可以明确的告知您,就是因为藩王的权力有限!他不能过多的参与朝廷大事!这就是殿下想要的吗?”
方世丰继续劝。
其实,从刚刚的第一反应,他就已经能够猜测到殿下的一些想法。
只是这些还不够!
若要人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必定是因为前面积累的点滴已经足够!
“不是!不过本王会想办法。好了!时候不早了,方长史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权起身,向着台阶上走去。
不了。
这些都没用的。
他知道的比所有人都多。
他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后年会发生什么?
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过多的想法只会害了自己。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降异象的负面buff加身,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京城中的父皇。
刺激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在他一手建立的大明朝,他就是主宰!
只要你露出一丝想法,你早就死了!
但是,你是他的儿子,只要你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又有着足够的用处,这才是活命的关键啊。
这么多年,他没心没肺,专注技艺研究木工,是为了什么?!
只是就藩以来,他展现出来的能力,大概是碰了老朱的哪个劲。
父皇这么久以来没有任何的关心之语,看来是有觉得自己威胁大了啊。
还好,自己还有着军功!
军功加身,就是为老朱家上道保险,只要有他在,老朱家的江山就无人可撼动。
所以父皇才没有任何动作。
而且对于他遇到的刺杀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样复杂的父皇,也不知道他猜测的准不准确啊。
可是,不管怎样,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能够谈论这个话题的最好时机。
“殿下!”
方世丰一声急呼。
他不甘心,憋在心中的话还要再咽回去。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老方!你本王做个飞将军怎么样?飞将军朱权!听着就不错!”
朱权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转过身,一脸灿烂的笑容。
恢复他以往开朗的笑容。
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方世丰。
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他们仿佛什么都没谈。
又谈了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殿下方世丰忽然间释怀了。
他不再着急,不再急迫,不再想要探得底线。
他的表情恢复淡然。
“属下觉得‘飞将军’,‘冠军侯’,‘策上将’都是好名号,惟愿殿下将其都一一收入囊中!”
方世丰的面容已经恢复淡然。
“属下告退!”
至此,这一场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更突然的一次最为不同的谈话。
就这样结束了。
宁王朱权点点头,目送着他退去。
两人再没有任何言语。